短篇散文小说
1. 著名短篇文章
桃花心木
乡下老家屋前,有一块非常大的空地,租(zū)给人家种桃花心木的树苗。
桃花心木是一种特别的树,树形优美,高大而笔直。从前老家房后山上的林场有许多这种树,但那是高达几丈的成林,所以当我看到桃花心木仅及膝盖的树苗,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种桃花心木苗的是一个高大的人,他弯腰种树的时候,感觉就像插秧(yāng)一样,不同的是,这是旱地,不是水田。
树苗种下以后,他总是隔几天才来浇水。奇怪的是,他来的天数并没有规律,浇水也没有规律,有时浇得多,有时浇得少。我住在乡下时,每天都在桃花心木苗林的小路上散步。种树苗的人偶尔会来家里喝茶。他有时早上来,有时下午来,时间也不一定。
我越来越感到奇怪。
更奇怪的是,桃花心木苗有的就枯萎了,所以他来的时候总会带几株树苗来补种。我起先以为他太懒,隔那么久才为树苗浇水。但懒的人怎么会知道有几棵树苗枯萎了呢?后来我以为他太忙,才会做什么事都不按规律。但是,忙的人怎么可能行事那么从容?
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是什么时间来?多久浇一次水?桃花心木苗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枯萎吧?
种树的人笑了,他说:“种树不像种菜或种稻子,几个星期几个月就可以收获。种树是百年的基业。所以,树木自己要学会在土地里找水源。我浇水只是模仿老天下雨。老天下雨是算不准的,它几天下一次?上午或下午?一次下多少?如果无法在这种不确定中汲(jí)取水分,树苗很自然就枯萎了。但是,只要能在不确定中去寻找水源,拼命扎根,长成百年的大树就不成问题了。”
种树的人又说:“如果我每天都来浇水,每天都定时浇一定量的水,树苗就会养成依赖的习性,根就会浮生在地表,无法深入地下,一旦我停止浇水,树苗会枯萎得更多。侥(jiǎo)幸存活的树苗,遇到狂风暴雨,也是一吹就倒了。”
种树人说的话,使我深受启发。想到不只是树,人也是一样。在不确定中生活的人,比较经得起生命的考验。
我听了种树的人关于种树的谈话之后,每天走过桃花心木苗圃时,内心总会有某些东西被触动。
现在,窗前的桃花心木苗已经长得与屋顶一般高,是那么优雅自在,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种树的人不再来,桃花心木也不会枯萎了。
2. 短篇小文章+小说
你说的第四是星空下的约定,我也找了好久全版,我下的都没有完整的。
http://book.qq.com/s/book/0/5/5229/
3. 散文与短篇小说的区别
小说与其他文学体裁比较,是一种最自由的叙事性的文学形式:它既不受真人真事的限制, 也不受时间、空间的约束;既能在文中直叙作者的感情和见解,又能在文中根据情节的发展 描述大段的景物和人物的心态。总之,它是可以调动各种艺术表现手段,多角度、多层次— —充分反映五彩缤纷生活的全方位的创作“摄影机”。散文中的形象比较明显,常用第一人称叙述,个性鲜明, 正象巴金所说“我的任何散文里都有我自己”, 总之可以说是表现自我。这就需要大胆无忌。正如鲁迅所说“任意而谈,无所顾忌”,他还推崇曹操及魏晋散文的“力主通脱”。又如刘半农所说, 散文要“赤裸裸地表达”。还如一些人所说,“我是怎样一个人, 就怎样写”,“心口相应,信口直说”, “反正我只是这样一个我”。写真实的“我”是散文的核心特征和生命所在。 这是定义的最大要素。散文语言十分重要。首要的一条是以口语为基础,而文语(包括古语和欧化语)为点缀。其次是要清新自然,优美洗练。此外,还可以讲究一些语言技法,如句式长短相间,随物赋形,如多用修辞特别是比喻,如讲音调、节奏、旋律的音乐美等。
4. 求优秀散文或小说(短篇的)急!!!!!!!!!!!!!!!!!!!!!!!!!
沈从文的《湘行散记》余光中的散文堪称上上之选。他以诗的韵律融入散文中。散文大家梁实秋赞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一时无人能及。 他的许多经典散文,比如《听听那冷雨》(这篇散文据说是他名声最大的),《北欧行》,《地图》,都是不可不读的。但我尤其推荐他的一篇《记忆像铁轨一样长》。诗一样的语言回忆自己与铁轨相连的人生历程,含蓄,隽永,读后回味无穷。我最早是小学读到这篇散文,一直读到现在都对他推崇备至。
说句老实话,个人觉得朱自清写散文都是一脸苦瓜相,周作人则是故作名士派(其实里面也含着很深的忧思),均不如余来的洒脱。
5. 短篇散文
繁 星
我爱月夜,但我也爱星天。从前在家乡七、八月的夜晚在
庭院里纳凉的时候,我最爱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望着星天,
我就会忘记一切,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 里 似的。
三年前在南京我住的地方有一道后门,每晚我打开后门,
便看见一个静寂的夜。下面是一片菜园,上面是星群密布的蓝
天。星光在我们的肉眼里虽然微小,然而它使我们觉得光明无
处不在。那时候我正在读一些关于天文学的书,也认得一些星
星,好像它们就是我的朋友,它们常常在和我谈话一样。
如今在海上,每晚和繁星相对,我把它们认得很熟了。我
躺在舱面上,仰望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
星。船在动,星也在动,它们是这样低,真是摇摇欲坠呢!渐
渐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见无数萤火虫在我的周围飞舞。
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静寂的,是梦幻的。我望着那许多认识
的星,我仿佛看见它们在对我霎眼,我仿佛听见它们在小声说
话。这时我忘记了一切。在星的怀抱中我微笑着,我沉睡着。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孩子,现在睡在母亲的怀里了。
有一夜,那个在哥伦波上船的英国人指给我看天上的巨人。
他用手指着:那四颗明亮的星是头,下面的几颗是身子,这几
颗是手,那几颗是腿和脚,还有三颗星算是腰带。经他这一番
指点,我果然看清楚了那个天上的巨人。看,那个巨人还在跑
呢!
绿
·朱自清·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瀑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
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
我们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
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
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这
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
分油油的绿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
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
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
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
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
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
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
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
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
妄想呀。--站在水边,望到那面,居然觉着有些远呢!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
实可爱。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
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
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法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
--但你却看不透她!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指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
淡了。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重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
那又似乎太浓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爱的,我将什么
来比拟你呢?我怎么比拟得出呢?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仿佛
蔚蓝的天融了一块在里面似的,这才这般的鲜润呀。--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
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
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
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
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6. 求一些名家短篇散文,最
请问怎么发给你?
亦舒 杜鹃花日子
这是一个短篇小说集,收有11篇短篇小说,分别是杜鹃花日子,假期,白天鹅,结束,不老山人,不胜寒,国际营,冰人,米雪儿,科学幻想小说,房客.
白天鹅
冰人
不老山人
不胜寒
房客
国际营
假期
结束
科学幻想小说
米雪儿
杜鹃花日子
白天鹅
烟雾弥漫著整个白天鹅酒吧。
我早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坐在这里的人,全是寂寞的人。
你简直不会相信城里有这么多寂寞的人。
星期日的茶楼里、戏院中、公园,莫不是拖大带小的快乐人,锣鼓喧天的渡日。
只有在这里,你见不到一般人的快乐。
这里坐著的,都是千古伤心人,借酒消愁。
这是我第二次来。
来白天鹅的人,全部单身,没有伴,要伴也临时在这里找。
我在小圆桌上没坐多久,才叫了一杯酒,就有人向我搭讪。
“嗨。”那人说:“可以坐下来吗?”
我一看就知道他没有企图,虽然是个男人,他体内的女性荷尔蒙恐怕比我多。
我示意他坐。
“你长得很美!”他立刻赞美我,“在外头找不到朋友?”
“我只是来看看。”
“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低声的说:“在这里,我们最大的快意也是邪恶的,而在外头,即使打打闹闹,也可见得阳光。”
“是吗?”我说:“我不明白你的话。”
“我们是遭天弃的一台,”他深深叹一日气,“在这里,一个男人与一个男人,即使忠诚相待,也得不到世人的同情,但在外头,三妻四妾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却能得到轰轰烈烈的认可──同样不合法,但俗人眼光不同。”
我微笑,他是在替自己说话。
我说:“你何必理旁人说些什么。”
“所以呀,我行我素,我寂寞。”
“谁不寂寞?”我提醒他,抄起酒,一饮而尽。
他不回答,侧起头,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琴师在弹曲子,一边哼著那苜著名的歌──“一个吻不过是一个吻,一声叹息不外是叹息……当时光逝去。”
他抬起头来,“我叫尊尼,你呢?”
“莉莉。”我微笑。
“你看上去不像莉莉。”他说:“为甚么到这里来?”
“找个人说说话,整天在家中,嘴都闷臭了。”
“有丈夫吗?!”
“有。”
“他不大回家?”
“可不是,每个人都熟悉的故事,”我还在微笑,“又不止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诉苦也多余。”
“真的,丈夫有外遇,也没有什么好吵的了,要不离婚,要不就忍声吞气,你属于后者?”
“是的,我可以装得事情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又乾了一杯酒。
“很痛苦吧?”
“并不,只是很闷。”
“你很能喝。”
我又笑,“你这个人,说话很有点意思,你干哪一行?”
“公务员。”他眨眨眼。
我仰头大笑起来,是真的笑,不是假的笑。
“你真的想知道?”他问:“我是作家。”
“写小说?”我有点意外。
他没有回答我,忽然之间他的双眼发亮,像是看到了他的猎物,我朝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对不起。”尊尼立刻站起来,扭著过去。
我吁出一口气,怪物,全是怪物。
我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这里不缺怨妇,要多少有多少,个个都穿金戴银,有意无意之中炫耀著财产,希望吸引到年轻的男人。
可怜虫,全都是可怜虫。
我们已经不敢再出现在阳光之下,白天明澄的世界不属于我们。
我再乾一杯酒。
我是这样的闷,日复一日,想不到出路。
正想离去,有人过来说:“不介意?”
怎么会介意,介意又怎会来这里?
我抬起头,是刚才那个英俊的年轻人。
咦,意外之至。
我忽然紧张起来。
他似乎是个老手,立刻问:“要不要出去?”
这时的音乐转为疯狂,震耳欲聋。
我点点头。
他替我付了账,用手搭住我的手肘,我们离开白天鹅,身边的女人朝我投来艳羡的目光。
我有点手足失措,我并没有打算一直错到底,我不过来见识见识,这样子平白替我苦闷的生活添了一丝涟漪,我决定跟他出去走走,他看上去还斯文,我一则喝得差不多,二则也有自暴自弃的念头。
还有什么损失呢,我丈夫不再爱我,我也不再爱自己。
街上,深夜的空气很清新,我们站在海边。
他问我:“你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我笑出来,“我?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找女伴。”他说。
我不响。过一会儿,我说:“你会没有女伴?”
“外头的女伴太噜嗦,犯不来,一个个都戴著面具,干嘛?我又不想娶她们跟她们过一辈子,那么辛苦作甚?白天鹅酒吧最好,没有应允,没有明天,没有虚伪。”
他说得也真对。
“可是天一亮,你再也找不到昨天那个人。”
“有什么关系?黑夜又会再来临,我再会找到我要的伴。”
“有安全感吗?”
“到白天鹅的人,早已不知什么叫安全感。”
这倒是真的。像我,我又有什么安全感?
“我觉得我们像扑向灯火的蛾。”
年轻人笑起来,“你还那么天真,运用起新文艺小说里的句子起来。”
我也笑了。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他拨我的头发,“而且又长得美,不该在白天鹅内出现。”
“我也是见识见识。”
“看穿了,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诧异,“何必问名字?”
“对不起。”
“你真的与众不同。”
我有点尴尬,著著自己的一双手。
“到什么地方去?”他试探的问。
“我想喝一杯咖啡。“
“咖啡?”他像是听到最滑稽的事一样。
“你想怎么样?马上跳上床?”我问:“我不打算那么做,我不浪费你的时间了,你还可以在白天鹅未打烊之前去物色一个床伴。”
他凝视我,“不,今夜就是你了,来,我陪你去喝咖啡。”
“谢谢。”我说。
“希望你会改变心意。”他说。
我们找到一个幽静的地方,像多年的老友,亲密的坐在一起。
我没有叫咖啡,我继续喝酒。
“喜欢喝拔兰地?”
“这次让我结账。”我不知道他的经济情形如何。
“不要紧,我负担得起。”
我略为安定。今天我运气,碰到个斯文小生,不过也很难说,羊皮之下往往是只狼。不过又有什么关系?是狼是虎也不会有什么分别。
“很不开心?”他看出我的心事。
我点点头。
“为什么?”
“老调调,丈夫对我不好。”我说。
“看开一点。”他递上香烟。
我摇摇头,他点上一枝,小心地啜食。
我立刻明白那不是普通的烟。
我惋惜的说:“你才廿多岁,又有什么千古愁?吸这种东西,坏身体。”
他笑得不亦乐乎,深深吻我的手。
“你的语气像我的母亲,我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人。”
我凄酸的想:过时了,我整个人已经过时了。
“我出来是寻欢作乐。”他指指我的鼻子,“你也是。”
“是吗?”我问:“你真的快乐吗?”
“不会比坐在家中更不快乐。”他想一想说。
我只好苦笑,我也这么想。
每个人都有一段辛酸事,他不一定想告诉我。
他看看表,“清晨两点,你不疲倦,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摇摇头,“我是晚上七点多才睡醒的。”
“前一天干嘛?打麻将?”
“不,坐在家中净喝。”
“你会变成酒鬼,最美丽的酒鬼。”
“很多时也想,喝死算了。”我说,“多没出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正在吃苦,非洲的儿童连饭都吃不饱,我们这班饱暖思淫欲的人简直猪狗不如,阻是我的心是那么沮丧,简直要炸开来似,就是因为有酒的缘故,我的精神才没有崩溃下来。”
“你要找个聊天的对象。”他说:“你找到了,明天,你不会那么幸运,给你一个警告,
千万不要登上陌生人的车子,否则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打一个冷战,“我要走了。”
他咧嘴一笑,一口好牙齿,“跟我在一起,不用怕,我不会勉强你。”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男人出来寻花问柳,有什么关系?最多损失一点金钱,但是女人能不能像男人一般?我实在很怀疑,弄得不好,往往会有生命危险。
我是不该胡乱出来兜搭的。倘若真的活得不耐烦,仰药自尽较为简单清爽。
我说:“我要回去了。”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道歉,“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走一步。”
“我送你。”
“不用。”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给他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忽然之间害怕起来?是我提醒了你?”
我不出声,站起来。
“我替你叫车子。”他说。
他替我叫部街车,我搭上去,车子驶出老远,我才说出地址。
我落荒而逃,奔回家中,多么希望看到我的丈夫已经回来,焦急地在等我。
已是清晨,天蒙蒙亮。
家里除了佣人,没有别人。
老佣人在打扫,见我回来,很有点安慰的意味。她迎上来,“太太,要不要吃早餐?”
我问她:“先生呢?”
“没有回来。”
我颓然坐下,“给我倒一杯橘子水。”
我累得筋疲力尽。
我在沙发上睡著了。
一面孔的残级。
傍晚时醒来,照一照镜子,吓一跳:这个女人,这么憔悴,到底是谁?
不多久之前,我还是花一般的人。
我问:“先生呢?先生回来过没有?”
“回来换过衣服,又出去了。”
“回来吃晚饭呀?”
“有应酬,不回来了。”
“有没有说几点钟回来?”
“叫你不要等他。”
我已经多久没见过他了,每天上午十一时回来换衣服,换了衣服就回公司,然后便在外头直落,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即使在换衣服的时候碰见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要不就互相讽刺几句,我们已经完全吵不起来了。
我们夫妻的关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
我不能想像。
我同女佣说:“我出去洗头。”
非得修饰自己。我做了按摩洗了头,吃一顿饭,回到家,看看自己又仿佛恢复了水准,有阳光的时候永不属我。
我斟了酒,看一回儿电视,电话铃响了。
我去接听,是一个陌生女人,“哈…………。”她像个女巫般笑。
“你是谁?”我问:“你是谁?”
“你的丈夫不爱你了,他天天不回家,你为什么不同他离婚?”
我怔住,这是谁?
“你真贱,男人不要你了,还死赖在他家中,你是个寄生虫,即使被人踩在你头上,即使男人作贱你,你还是不敢动!”
我啪一声放下话筒。
我气得混身发抖。
电话铃又响,我不去理它,斟了一大杯酒喝个清光。
电话铃还是啊蚌不停,我愤怒地去接听。
“你是什么人?”我问她。
那个女人还是狂笑,我只好待她笑得累了才开口。
我说:“我不会离婚,我不会如你所愿,无论你如何看不起我,你仍然是我丈夫的情妇,没有名没有份,在这个社会中,妻子与野女人有什么分别,自有定论。如果你愿意做我丈夫的妾侍,你可以向我叩一个头,叫我一声太太,我不会离婚,你不用再笑了,我看你已经发了疯了!”我挂上电话。
我将电话机的插头拔了出来,以图安静。
怪谁呢?
怪自己、怪丈夫,也怪不到其他的女人。
我喝完满满一杯烈酒,换上我认为是最得意的一件晚服,开门出去。
女佣追上来,“太太,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跑到什么地方去?”
我苦笑,“我睡不著,吃不下,我要出去走走。”
我开了自己的小轿车,下意识,又来到白天鹅酒吧。
进去喝一杯东西,散散心。
我已经有五分醉。
“嗨!”有人同我打招呼。
我像是看见老朋友一般,“大作家,尊尼,你好吗?”
他笑了,在我跟前坐下。
“你又来了,”他说:“在这里,你可以见到你要见的人,你不会觉得寂寞,来惯了, 每到这个时候,你便会蠢蠢欲动,身不由主,是不是?”
我只好点点头。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在这里,没有太多的假话。”
我向他笑笑。
“昨天,你同那比利周一起离开,玩得开不开心?”他很神秘的说。
“比利周,谁是比利周?”我茫然。
昨天那男孩子叫比利周?
“你真糊涂。”尊尼埋怨,“怎么,今天又约了他?”
我微笑,不置可否。
我不是来等他的,我只想走出那个不像家的家,躲开我的烦恼,躲开那些女人打进来的疯狂电话。
如果能够见到他,当然更好,但我不会笨到要等他。
尊尼要是肯与我说话,已经足够。
“你呢,你也等他?”我问得很调皮。
尊尼的面孔涨红了。
“告诉我,你写些什么题材?”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可以写出来。”
我笑,“我没有故事。”
“每个人都有故事。”
“就是我特别单调,没有什么值得写。”
“你同比利周──”
“我们只喝过一杯咖啡。”
“他今天会再来。”尊尼肯定的说。
我乾了杯,自觉很醉了,但非常舒服,伸一个懒腰,靠在椅子上。
尊尼说:“你真是一个美人儿。”
我掩住面孔笑。他没有在我起床的时候看见我,现在当然不差,因为现在面孔上搽了成担的粉。随便在街上拉个女人来,化个浓妆,穿件名家设计的晚装,还不都是销魂的美人儿。
我没说什么。
我想天天到这里来,在这里人们尊重我,不比在家里,丈夫踩我当是垃圾。
“像你这样的女人,应该被珍惜得如珠如宝。”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我感动了再讲:“谢谢你,尊尼,谢谢你。”
〔有目共睹,何必谢?”他说。
我觉得他很有真实感,这里的人比外头的人可爱一百倍。
也许他们也只是在晚上可爱,白天他们也一样要斗争.一样也有敌人。
这里当然是完全与现实脱节的一个地方。
“今天我请客。”我说。
尊尼呼啸:“今天莉莉请一个圈!”
大家围上来道谢,我觉得很兴奋。
几时有人那么重视过我?
现在有那么多人围住我,跟我说话、陪我笑、一起欢呼、一起喝酒,我还要求些什么?
我与他们乾杯。
“欢迎莉莉到白天鹅!”
“欢迎成为我们一分子。”
有人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回头。
“比利,”我有点高兴,我像是与他相识已有二十年。
“看上去你彷佛很高兴。”
“是,我是很高兴。”
“不再紧张?”他问:“不再怕我算计你?”
我拍拍他的手,叫他包涵包涵。
他坐在我旁边,同我说:“在白天鹅,我们也有一套规则,你放心,盗亦有道,我们会对你很好。”
我相信。
有几个女人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我悠然自若。
醉了,真的醉了!
比利问我:“要不要出去喝咖啡?”
我摇摇头:“我情愿在这里坐。”
“你今天是来等我的?”
我相心一相心:“不是。”
“不肯给我一点快乐?你这个女人。”
“在这里,谁也不愁得不到快乐。”我说。
“是真的快乐吗?”比利忽然问我。
“不能计较大多了,得过且过。”我并不致于醉得不省人事。
“我们出去走走,这里大吵。”比利说。
“我觉得这里吵得可爱。”我不肯动。
我与他来白天鹅各有目的,他是来选人,我是来趁热闹。
“我有话同你说。”比利说。
语气已经是带有命令气氛,我很不悦,摔开他的手。
他顿时恼怒了,“出去!”
我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叫你出去!”他显然也喝了不少。
我反唇相稽,“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他拉我起来,“我已经在你身上花了太多的时间。”
大家静下来,看著他把我拉离座位。
我的酒醒了一半,睁大眼睛看牢这些一分钟前还是友善的人。
刚在危急的时候,有人过来说:“放开她。”
比利周转过头去,“你又是谁?来管我的闲事!”
“我是她的丈夫。”
我一抬头,惊喜交集,“学林!”真是他,真是我的丈夫。
只听得比利周冷笑一声,“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找妻子的丈夫,你别开玩笑了,我周比利看中的女人,有谁敢碰。”
“学林!”
“站在我身后。”学林说。
比利周忽然向学林扑过去,被学林敏捷的避过,跟著乘胜追击,两记拳头打上他的面孔,比利周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他退到酒吧,喘息著要找武器,学林趁这个空档,拉起我就走。
我跟著奔出马路,跳上车子,学林立刻开动引擎,连闯几个红灯。
我喜极而泣:“学林。”
他叹口气,把我拥在怀中,“是我不好。”
我说:“不,是我不好,你会原谅我吗?”
“我要求你的原谅才真。”
我伏在他肩膀上饮泣。
“那种地方,不是你去的?”
我不出声。
“那个周比利,是那一区著名的淫媒,手下控制了好些女人。”学林说:“你以为他是什么人?”
我又打一个冷战。
“有许多女人被他拍下照片影片,不得不听命于他,你以为那种地方有好人?”
“你──你是怎么及时赶到的?”
“我听人说你来过这里,叫佣人盯牢你……就这么简单。”
“你,你还关心我?”
“我们到底是夫妻,即使分手,你堕落了,于我有什么益处?”
我静下来。
“我想我们也应该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颓然:“没有得救了。”
他点点头:“我们还是分手的好,至少两个人都可以开始新生活。”
“我不要离婚。”
“你愿意这样子沉伦到底?离了婚可以冷静下来。”
我摇摇头:“我不甘心。”
“我是为你好,离不离婚,对我来说,根本已经不重要,但是你的生活那么颓丧,看在我眼内,非常难过。”
“你还关心吗?”
“关心?我如不关心,就不会险些儿给那个周比利打死了。”
我默然。
“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也许我们做朋友更好。”学林叹口气,“分手之后,你有你自己的世界,可以找一份职业,重新读书……有许多好的事等著你去做。”
“你令我想起吊死鬼劝替身上吊的故事,在绳圈里看出去,前途多美好,于是替身上当了。”
“你真认为我想骗你离婚?”
我拥抱他:“不,学林,你说得对,再拖下去,我只有拖死自己,我们分居吧。”
他也很唏嘘。
他说:“人生下来就寂寞,总得靠自己,白天鹅酒吧内的怨妇如果不自救,没有人能够救她们。”
学林说:“我对不起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真相信我没有错?”
“无论将来如何,千万不要回到白天鹅酒吧去。”
“不会,绝对不会。”
我们双双回到家中,恍如隔世。
终于要分手了,真是明智的选择。
我们对坐艮久,学林镇静的联络律师。
“这几天我们要好好的聚一聚。”学林说。
“学林,”我说:“分居后你会约会我吗?”
“当然会。”他很讶异:“为什么问?”
我哭了。
自救是多么艰苦的一件事,但是我生命还很长,必须要这么做,必须要离开白天鹅酒吧。
这种可以吗??希望不要说我侵权,我只摘了几篇
7. 求经典短篇散文20篇,最好400字左右,直接是文章,谢谢!
《清净之莲》林清玄
偶尔在人行道上散步,忽然看到从街道延伸出去,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一轮夕阳正挂在街的尽头,这时我会想,如此美丽的夕阳实在是预示了一天即将落幕。 偶尔在某一条路上,见到木棉花叶落尽的枯枝,深褐色的孤独地站边,有一种萧索的姿势,这时我会想,木棉又落了,人生看美丽木棉花的开放能有几回呢? 偶尔在路旁的咖啡座,看绿灯亮起,一位衣着素朴的老妇,牵着衣饰绚如春花的小孙女,匆匆地横过马路,这时我会想,那年老的老妇曾经也是花一般美丽的少女,而那少女则有一天会成为牵着孙女的老妇。 偶尔在路上的行人陆桥站住,俯视着在陆桥下川流不息,往四面八方奔串的车流,却感觉到那样的奔驰仿佛是一个静止的画面,这时我会想, 到底哪里是起点?而何处者终站呢? 偶尔回到家里,打开水龙头要洗手,看到喷涌而出的清水,急促的流淌,突然使我站在那里,有了深深的颤动,这时我想着:水龙头流出来的好像不是水,而是时间、心情,或者是一种思绪。 偶尔在乡间小道上,发现了一株被人遗忘的蝴蝶花,形状像极了凤凰花,却比凤凰花更典雅,我倾身闻着花香的时候,一朵蝴蝶花突然飘落下来,让我大吃一惊,这时我会想, 这花是蝴蝶的幻影,或者蝴蝶是花的前身呢? 偶尔在静寂的夜里,听到邻人饲养的猫在屋顶上为情欲追逐,互相惨烈地嘶叫,让人的汗毛都为之竖立,这时我会想,动物的情欲是如此的粗糙,但如果我们站在比较细腻的高点来回观人类,人不也是那样粗糙的动物吗? 偶尔在山中的小池塘里,见到一朵红色的睡莲,从泥沼的浅地中昂然抽出,开出了一句美丽的音符,仿佛无视于外围的污浊,这时我会想:呀!呀!究竟要怎么样的历练,我们才能像这一朵清净之莲呢? 偶尔…… 偶尔我们也是和别人相同地生活着,可是我们让自己的心平静如无波之湖,我们就能以明朗清澈的心情来照见这个无边的复杂的世界,在一切的优美、败坏、清明、污浊之中都找到智慧。我们如果是有智慧的人,一切烦恼都会带来觉悟,而一切小事都能使我们感知它的意义与价值。 在人间寻求智慧也不是那样难的。最重要的是,使我们自己的柔软的心,柔软到我们看到一朵花中的一片花瓣落下,都使我们动容颤抖,如悉它的意义。 唯其柔软,我们才能敏感;唯其柔软,我们才能包容;唯其柔软,我们才能精致;也唯其柔软,我们才能超拔自我,在受伤的时候甚至能包容我们的伤口。 柔软心是大悲心的芽苗,柔软心也是菩提心的种子,柔软心是我们在俗世中生活,还能时时感知自我清明的泉源。 那最美的花瓣是柔软的,那最绿的草原是柔软的,那最广大的海是柔软的,那无边的天空是柔软的,那在天空自在飞翔的云,最是柔软! 我们心的柔软,可以比花瓣更美,比草更绿,比海洋更广,比天空 拜佛时的林清玄
更无边,比云还要自在,柔软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恒常的。 且让我们在卑湿污泥的人间,开出柔软清净的智慧之莲吧!
断鸿声里 林清玄
是如何的一种感觉?在小巷独步,偶然抬头,别人院墙里的凤凰花探出簇簇火红,而那种花儿是几年没见过的,故乡生长的植物。 凤凰花这种植物喜欢展现自己的红色,仿佛他就是为离别而生的。年少时喜欢粘一只只凤凰花成一只只蝶,登上高楼去随风散放,她旋转飘落的姿态曾经赢得许多童稚的笑声,往事就也像这一只只蝶飘去,它们纵使旋落的姿态各不相同,终究都会消逝了。 想起凤凰花,遂想起平生未尽的志事;想起凤凰花,遂想起非梧不栖的凤凰。凤凰花何以要以凤凰的名?这样,老是叫人在离绪充溢时,会幻想自己竟是高飞的凤凰,在黑夜将近时即将展翼呢? 《诗经·大雅》说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不经意间就浮起一幕深浅分明的影像;一只神鸟翩翩然昂立高岗,振翅欲起;象征高洁的梧桐则在朝阳面前展露挺挺然的面貌。一位少年,一向喜欢梧桐一向倾慕凤凰,蓦然一抬眼,望见凤凰花开离期将届,自己不禁幻想幻化成一株梧桐一边面对朝阳,或是一只凤凰以便寒立高岗;或甚至以为自己竟已是一只凤凰,立于高岗的梧桐树上;或是呀!一只清灵的凤凰一展翅便击破了天蓝。 可是远处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骊歌屡屡歌着,如同一首民谣的和声,那么清清玄玄的蜿蜒在主曲里,明明知道不重要,那一首唱过千余日的歌谣,若没有结尾的一小段唱和,也会黯然失色了。 于是凤凰花激起的不仅仅是童年成蝶化蝶的记忆,而是少年梦凤化凰的一段惜情。如火的花的印象配上轻唱的骊声,敲响了少年的梦境,惊觉到自己既不是凤凰神鸟,也非朝阳梧桐。终于在碎梦中瞧见自己的面容,原来只是一个少年,原来只是一段惊梦。若干年来死生以赴的生活竟然就要过去,没有丝毫痕迹,正如大鸿过处,啼声宛然在耳,纵是啼声已断,。却留下来一片感人的凄楚。而个梦凤化凰的少年,也只是像别人静静的的等待分离,在日落前的山头站着,要把斜阳站成夜色,只有黑夜也只有黑夜,才能减去白日凤凰花余影的红艳吧?
母亲的花儿
秋天过去,所有的繁华都已落尽,母亲把那些月季花的枝条剪去,而它们的根,母亲用一些细炉渣埋下,等待着明年重新萌发。这是母亲的花儿,母亲呵护着它们就像呵护自己的孩子,母亲保护着它们就像保护自己的身体。每年母亲细心地关怀、照料着它们,为它们盛开得更艳丽而浇水、施肥,为它们一天天的茁壮成长而付出自己的心血。今年春节,我要把这篇《母亲的花儿》做为一件精美的礼物献给她,我要看到冬天里母亲依然安祥的笑脸,我要让她的花儿永远如此深入地盛开,盛开在每一个人的眼眸、心田,盛开成一张张微风中摇曳的笑脸!
河流的馈赠
世上的河流中,离我最近的当然是家乡的大清河了。而大清河中,令我最亲的是流过母亲家附近的一段。童年的时光中,我与弟弟常随同父亲一起,去体验与水相嬉的快乐。幼小的孩童天性近水。在浪花的激荡与欢腾中得享独特的乐趣,这是河流送给我的第一笔财富。及至长大了些,便同三五个小伙伴一起,去河边的小树林里采蘑菇、挖野菜、捡拾秋风中飘零而下的落叶,将它们夹在彼此的书页中,留作永恒的纪念。虽然那些少年的时光早已如梦幻般消逝不见,可那份纯真而浪漫的情怀,却化为我一生坚持的追求,以一些诗意的字句承接。这是河流送给我的第二笔财富。犹记得,一片绚丽的晚霞中,我与邻家的小妹相约一起去河边拾河蚌,黑黑的河蚌散落一地,犹如一颗颗黑色的珍珠镶嵌在平静的河滩上,夕阳的辉光里,拾得累了的我坐于高高的堤坝上,悠闲地看着远处河滩上仍在捡拾河蚌的邻家小妹,曾经我眼中极其平凡的身影,此时在辉光的映衬下竟显得如此娇柔、妩媚——只见她微笑如粉红的花儿,美丽的裙裾随风飘起,给我一种隐隐的朦胧与神秘。虽然后来,邻居一家搬至村东,与我家隔了几条胡同,却从此隔断了我们童年时珍贵的友谊与一生的音讯,从此我们再没能有过一次那样美丽的相约。这是河流送给我的第三笔财富。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经过一条自己的河流,也许它不叫大清河,也许它不在你亲切的近旁流过,但无论哪一条河,它都拥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只要你靠近它、走进它,体会它的每一处灵魂与细节,你将会得到的,必定是一份珍贵的馈赠,一份永久的财富
张晓风经典散文
花之笔记
我喜欢那些美得扎实厚重的花,像百合、荷花、木棉,但我也喜欢那些美得让人发
愁的花,特别是开在春天的,花瓣儿菲薄菲薄,眼看着便要薄得没有了的花,像桃花、
杏花、李花、三色堇或波斯菊。
花的颜色和线条总还比较“实”,花的香味却是一种介乎“虚”“实”之间的存在。
有种花,像夜来香,香得又野又蛮,的确是“花香欲破禅”的那种香法,含笑和白兰的
香是荤的,茉莉是素的,素得可以及茶的,水仙更美,一株水仙的倒影简直是一块明矾,
可以把一池水都弄得干净澄澈。
栀子花和木本株兰的香总是在日暖风和的时候才香得出来,所以也特别让人着急,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树上的花是小说,有枝有干地攀在横交叉的结构上,俯下它漫天的华美,“江边一
树垂垂发”、“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那里面有多层次、多角度的说不
尽的故事。
草花是诗,由于矮,像是刚从土里蹦上来的,一种精粹的、鲜艳的、凝聚的、集中
的美。
散文是爬藤花,像九重萝、茶靡、紫藤、茑萝,乃至牵牛花和丝瓜花、扁豆花,都
有一种走到哪里就开到哪里的浑洒。爬藤花看起来漫不经心,等开完了整个季节之后回
头一看,倒也没有一篇是没有其章法的——无论是开在疏篱间的,泼撒在花架上的,哗
哗地流下瓜棚的,或者不自惜的淌在坡地上的,乃至于调皮刁钻爬上老树,把枯木开得
复活了似的……它们都各有其风格,真的,丝瓜花有它自己的文法,牵牛花有它自己的
修辞。
如果有什么花可以称之为舞台剧的,大概就是昙花了吧。它是一种彻底的时间艺术,
在丝帷的开阖间即生而即死,它的每一秒钟都在“动”,它简直严格地遵守着古典戏剧
的“三一律”——“一时”、“一地”、“一事”,使我感动的不是那一夕之间偶然白
起来的花瓣,也不是那偶然香起来的细蕊,而是那几乎听得见的砰然有声的拆展的过程。
文学批评如果用花来比喻,大概可以像仙人掌花,高大吓人,刺多花少,却大刺刺
地像一声轰雷似的拔地而起——当然,好的仙人掌花还是漂亮得要命的。
水生花的颜色天生的好,是极鲜润的泼墨画,水生花总是使人惊讶,仿佛好得有点
不合常理。大地上有花已经够好了,山谷里有花已经够好了,居然水里也冒出花来,简
直是不可信,可是它又偏着了邪似的在那里。水生花是荷也好,睡莲也好,水仙也好,
白得令人手脚无措的马蹄莲也好,还有一种紫簌簌的涨成满满一串子的似乎叫做布袋莲
的也好,都有一种奇怪的特色:它们不管开它几里地,看起来每朵却都是清寂落寞的,
那种伶伶然的仿佛独立于时间空间之外的悠远,水生花大概是一阕属于婉约派的小词吧,
在管弦触水之际,偶然化生而成的花。
不但水生花,连水草像蒹葭,像唐菖蒲,像芦苇,都美得令人发愁,一部诗经是从
一条荇菜参差水鸟合唱的水湄开始的——不能想了,那样干干净净的河,那样干干净净
的水,那样干干净净的草,那样干干净净的古典的爱情一一不能想了,想了让人有一种
身为旧王族被放逐后的悲恸。
我们好像真的就要失去水了——干净的水——以及水中的花。
一到三月,校园里一些熬耐不住的相思树就哗然一声把那种柔黄的小花球在一夜之
间全部释放了出来。四月以后,几乎所有的树都撑不住了,索性一起开起花来,把一整
年的修持都破戒了!
我一向喜欢相思树,不为那名字而是为那满树细腻的小叶子,一看到那叶子就想到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句子。
相思树的花也细小,简直有点像是不敢张扬的意思,可是整球整球的看去,整树整
树的看去,仍然很艳很逼人。
跟儿子聊天,他忽然说:
“我们班上每个人都像一种花。”
“谢婉贞是那一种?”
谢婉贞是他觉得最不同凡俗的一个女孩。
“她是荷花。”
“为什么?”
“因为一个夏天都是又新鲜又漂亮的。”
“那你自己呢?”
“我是玫瑰,”停了一下他解释说:“因为到死都是香的。”
这样的以香花自喻,简直是屈原,真是出语惊人!
春天,我总是带小女儿去看令人眼花的杜鹃。
她还小,杜鹃对她而言几乎是树。
她不太专心看花,倒是很专心地找那种纺缍形的小蓓蕾,找到了就大叫一声:
“你看,花Baby!”
她似乎只肯认同那些“花婴”,她不厌其烦地沿路把那些尚未启封的美丽一一灌注
上她的欢呼!
旅行美国,最喜欢的不是夏威夷,不是佛罗里达,不是剧场,不是高速公路或迪斯
尼乐园,而是荒地上的野花。在阿利桑那,高爽的公路上车行几小时,路边全是迤逦的
野花,黄粲粲的一径开向天涯,倒教人怀疑那边种的是一种叫做“野花”的农作物,野
牛和印第安人像是随时会出现似的。
多么豪华的使用土地的方法,不盖公寓,不辟水田,千里万里的只交给野花去发展。
在芝加哥,朋友驱车带我去他家,他看路,我看路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花?”
“不知道。”
“那种鸟呢?”
“不知道,我们家附近多的是。”
他兴匆匆地告诉我,一个冬天他怎样被大雪所困,回不了家,在外面住了几天旅馆,
又说Sears tower怎样比纽约现有的摩天大楼都高一点。
可是,我固执地想知道那种蓝紫色的、花瓣舒柔四伸如绢纱的小花。
我愈来愈喜欢这种不入流的美丽。
一路东行,总看到那种容颜,终于,在波士顿,我知道了它的名字,“蓝水手”,
Blue Sailor。
像一个年轻的男孩,一旦惊讶于一双透亮的眼睛,便忍不住千方百计去知道她的名
字——知道了又怎样,其实仍是一样,只是独坐黄昏时,让千丝万缕的意念找到一个虚
无的、可供挂迹的枝柯罢了。
知道你自己所爱的一种花,岁岁年年,在异国的蓝空下安然的开着,虽不相见,也
有一份天涯相共的快乐。
《诗经》有一个别名,叫葩经,使我觉得桌上放一部《诗经》简直有一种破页而出
的馥馥郁郁的香气。
中学在南部念书,校园大,每个学生都分了一块地来种,那年我们种长豇豆。
不知为什么,小小的田里竟长出了一朵小野菊——也许它的前身就跟豇豆的前身同
在一片田野,收种子的时候又仍然混在一起,所以不经意时也就播在一起。也许是今春
偶过的风,带来偶然的一抹色彩。
后来,老师要我们拔野草,我拔了。
“为什么不拔掉那棵草?”
“它不是草,”我抗议,“它是一朵小野菊。”
“拔掉,拔掉。”他竟动手拔掉了它,“你不知道什么叫草——不是你要种的东西
就是草。”
我是想种豇豆的吗?不,我并没有要种豇豆,我要种的只是生命。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那丛被剥夺了生存权的小野菊。
那花,而被种在菜圃里,或者真是不幸的。
有一种花,叫爆仗花,我真喜欢那名字——因为有颜色,有声音,而且还几乎是一
种进行式的动词。
那种花,香港比较多见,属于爬藤类,花不大,澄黄澄黄的仿佛千足的金子,开起
来就狠狠地开满一架子,真仿佛屋子里有什么喜事,所以那样一路噼哩啪啦地声势壮烈
地燃响那欢愉的色彩。
还有一种花的花名也取得好,叫一丈红,很古典,又很泼悍。
其实那花倒也平常,只是因为那么好的名字,看起来只觉得是一柱仰天窜起的红喷
泉,从下往上喷,喷成一丈,喷成千仞,喷成一个人想象的极限。
有些花,是只在中国语文里出现,而在教科书里却不成其为花,像雪花、浪花。
所有的花都仰面而开,唯独雪花俯首而开,所有的花都在泥土深处结胎,雪花却在
天空的高处成孕。雪花以云为泥,以风为枝桠,只开一次,飘过万里寒冷,单单地要落
在一个赶路人温暖的衣领上,或是一个眺望者朦亮的窗纸上,只在六瓣的秩序里,美那
么一刹,然后,回归为半滴水,回归入土。
浪花只开在海里,海不是池塘,不能滋生大片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上帝就
把浪花种在海里,海里每一秒钟都盛开着浪花。
有什么花能比浪花开得更巨大,更泼旺,那样旋开旋灭,那样的方生方死——却又
有四季不调,直开到地老天荒。
人站在海边,浪就像印度女子的佩然生响的足环,绕着你的脚踝而灿然作花。
有人玩冲浪,看起来整个人都开在花心里,站在千丝万绪的花蕊里。
把浪说成花,只有中国语文才说得那么好吧!
我讨厌一切的纸花、缎带花和塑胶花,总觉得那里面有一种越分,一种亵渎。
还有一种“干花”,脱了水,苍黄古旧,是一种花中的木乃伊,永远不枯,但常年
的放在案头,让人觉得疲倦不堪。不知为什么,因为它永远不死,反而让你觉得它似乎
从来没有光灿生猛地活过。
我只愿意爱鲜花,爱那明天就握不住的颜色、气息和形状——由于它明天就要消失
了,所以我必须在今天用来不及的爱去爱它。我要好好的注视它,它的每一刹那的美其
实都是它唯一一次的美,下一刹,或开或阖,它已是另一朵了。
我对鲜花的坚持,遇见玻璃花便破例了;哈佛的陈列室里有一屋子的玻璃花,那么
纤柔透明——也许人造花做的极好以后就有一种近乎泄漏天机的神秘性。
也许我爱的不是玻璃花,而是那份已成绝响的艺术,那些玻璃共是一对父子做的,
他们死后就失传了——花做得那么好当然也不是传得下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爱上那做得特别好的晶莹得虚幻的花,还是爱那花后面的一段寂
寞的故事。
我爱花,也许不完全是爱花的本身,爱的是那份乍然相见的惊喜。
有一次,去海边,心里准备好是要去看海的,海边有一座小岩岬,我们爬上去,希
望可以看得更远,不料石缝里竟冷不防地冒出一丝百合花来,白喷喷的。
整个事情差不多有点不讲理,来海边当然是要看海捡贝壳的,没有谁想看花,可是
意外地遇上了花,不看也不忍心。
自己没有工作进度表,也不管别人的旅游日程——那朵花的可爱全在它的不讲道理。
我从来不能在花展中快乐,看到生命那么规矩地站在一列列的瓶瓶罐罐里,而且很
合理地标上身价,就让我觉得丧气。
听说有一种罐头花,开罐后几天一定开花,那种花我还没有的看已经先发腻了。
生命不该充满神秘的未知吗?有大成大败、大悲大喜不是才有激荡的张力吗?文明
取走了莳花者犯错误的权利,而使他的成功显得像一团干蜡般的无味。
我所梦想的花是那种可以猛悍得在春天早晨把你大声喊醒的栀子,或是走过郊野时
闹得人招架不住的油菜花,或是清明节逼得雨中行人连魂梦都走投无路的杏花,那些各
式各流的日本花道纳不进去的,市价标不出来的,不肯许身就范于园艺杂志的那一种未
经世故的花。
让大地是众水浩森中浮出来的一项意外,让百花是莽莽大地上扬起来的一声吹呼!
银杏 郭沫若
原文:
银杏,我思念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叫公孙树。但一般人叫你是白果,那是容易了解的。
我知道,你的特征并不专在乎你有这和杏相仿的果实,核皮是纯白如银,核仁是富于营养——这不用说已经就足以为你的特征了。
但一般人并不知道你是有花植物中最古的先进,你的花粉和胚珠具有着动物般的性态,你是完全由人力保存了下来的奇珍。
自然界中已经是不能有你的存在了,但你依然挺立着,在太空中高唱着人间胜利的凯歌。你这东方的圣者,你这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你是只有中国才有呀,一般人似乎也并不知道。
我到过日本,日本也有你,但你分明是日本的华侨,你侨居在日本大约已有中国的文化侨居在日本的那样久远了吧。
你是真应该称为中国的国树的呀,我是喜欢你,我特别的喜欢你。
但也并不是因为你是中国的特产,我才是特别的喜欢,是因为你美,你真,你善。
你的株干是多么的端直,你的枝条是多么的蓬勃,你那折扇形的叶片是多么的青翠,多么的莹洁,多么的精巧呀!
在暑天你为多少的庙宇戴上了巍峨的云冠,你也为多少的劳苦人撑出了清凉的华盖。
梧桐虽有你的端直而没有你的坚牢;
白杨虽有你的葱茏而没有你的庄重。
熏风会媚妩你,群鸟时来为你欢歌;上帝百神——假如是有上帝百神,我相信每当皓月流空,他们会在你脚下来聚会。
秋天到来,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而且又会飞出满园的蝴蝶。
你不是一位巧妙的魔术师吗?但你丝毫也没有令人掩鼻的那种的江湖气息。
当你那解脱了一切,你那槎桠的枝干挺撑在太空中的时候,你对于寒风霜雪毫不避易。
你没有丝毫依阿取容的姿态,但你也并不荒伧;你的美德像音乐一样洋溢八荒,但你也并不骄傲;你的名讳似乎就是“超然”,你超在乎一切的草木之上,你超在乎一切之上,但你并不隐遁。
你的果实不是可以滋养人,你的木质不是坚实的器材,就是你的落叶不也是绝好的引火的燃料吗?
可是我真有点奇怪了:奇怪的是中国人似乎大家都忘记了你,而且忘记得很久远,似乎是从古以来。
我在中国的经典中找不出你的名字,我很少看到中国的诗人咏赞你的诗,也很少看到中国的画家描写你的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你是随中国文化以俱来的亘古的证人,你不也是以为奇怪吗?
银杏,中国人是忘记了你呀,大家虽然都在吃你的白果,都喜欢吃你的白果,但的确是忘记了你呀。
世间上也尽有不辨菽麦的人,但把你忘记得这样普遍,这样久远的例子,从来也不曾有过。
真的啦,陪都不是首善之区吗?但我就很少看见你的影子;为什么遍街都是洋槐,满园都是幽加里树呢?
我是怎样的思念你呀,银杏!我可希望你不要把中国忘记吧。
这事情是有点危险的,我怕你一不高兴,会从中国的地面上隐遁下去。
在中国的领空中会永远听不着你赞美生命的欢歌。
银杏,我真希望呀,希望中国人单为能更多吃你的白果,总有能更加爱慕你的一天
赏析:
我觉得,作者并不仅仅是在写银杏,在他的笔下,银杏这种美丽的树是中国,以及中国人的代表。作者说它古老,它美,它真,它善,也恰恰是在赞美我们的祖国历史悠久,美丽,真,与善。而后文中又写到银杏的蓬勃,端直,挺立,坚牢,庄重,嶙峋,洒脱……难道不也正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应有的正直,坚强与不屈吗?
可是,作者却又在开篇写道“我想念你”,这意味着,银杏正一点点在人们的记忆与思想中消逝。而不仅是银杏,它所传载的中国人的正直,坚强,种种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美德,也正随之隐遁,消亡。
而文中“遍街的洋槐”,“满院的幽加里树”,“日本的华侨”都是那些盲目追随洋人,崇拜日本,作了汉奸走狗的人的讽刺与抨击他们的忘本,正如忘记美丽而古老的银杏,而宠尚洋槐一样。“大家虽然都在吃你的白果,都喜欢吃你的白果,但的确是忘记了你呀”这一句又一次讽刺了那些汉奸,作为一个中国人,受过中国的哺育与滋润,却忘记了自己是炎黄子孙!
朱自清《匆匆》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 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 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 经从我手中溜去;象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 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 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 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 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边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 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 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却被微风吹散了, 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象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 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地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8. 求名家短篇散文20篇最好短一点
1、朱自清《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
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花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
5、史铁生《秋天的怀念》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母亲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当一切恢复沉寂,她又悄悄地进来,眼边红红的,看着我。
“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着你去走走。”她总是这么说。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以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这两条可恨的腿,喊着,“我可活什么劲儿!”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
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后来妹妹告诉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
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树叶“唰唰啦啦”地飘落。母亲进来了,挡在窗前:“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脸上现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说。我的回答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了。
“好吧,就明天。”我说。她高兴得一会坐下,一会站起:“那就赶紧准备准备。”“哎呀,烦不烦?几步路,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完菊花,咱们就去‘仿膳’,你小时候最爱吃那儿的豌豆黄儿。还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
她忽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她比我还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我没想到她已经病成那样。看着三轮车远去,也绝没有想到那竟是永远的诀别。
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又是秋天,妹妹推着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9. 求20篇名家短篇散文题目
孤独的树
埃.彼林
埃林.彼林(1877一1949),保加利亚作家。重要作品有《短篇小说》两集、幽默作品《我的烟灰》等。
一阵肆虐的狂风从遥远的树林里刮来两颗种子,随意将它们分撒在田野里。雨水将它们润湿,泥土将它们埋藏,阳光给它们温暖。于是,它们在田地里长成了两棵树。
最初,它们十分矮小,然而无心的时间把它们高高地拉离地面。它们便能眺望得比从前远多了。
它们也能彼此看见了。
田野十分辽阔,直到那葱绿的平原的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树木,只有这两株远远分隔着的树,形影相依地伫立在田野中间。它们的枝丫纵横交错,仿佛是些用来丈量这旷野的奇怪的标尺。
它们遥遥相望,彼此思念,彼此倾慕。然而,当春天来临,生命的力量给它们温暖,充盈的液汁在它们体内流动起来时,它们心中也勾起了对那永有的、同时也是永远离开了的母林的思念。
它们会心地摇动着树枝,相互默默地打着手势。当一只小鸟像一种心念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的时候,它们就高兴得战栗了起来。
狂风暴雨来临时,它们惶恐地东摇西摆,折断了树枝,呜呜地呻吟叫喊,仿佛想挣脱地面,双方飞奔到一起,紧靠支撑,并在相互拥抱中获得解救。
夜晚到来,它们消失在黑暗中,重又被分隔开来。它们痛苦得如同病魔缠身,它们祈求地仰望天空,期望快快给它们送来白日的光辉,以求再能彼此相见。
如果猎人和干活的人坐在它们中一个的影子下休息,另一个就忧伤地喃喃低语,沉痛地诉说孤独的生活多么苦恼,离开亲人的日子过得多么缓慢、沉重、没有意义;它们的理想因得不到理解而消失;它们的希望因不能实现而破灭;找不到慰藉的爱情多么强烈,没有亲情的处境多么难以忍受。
陈九瑛 译
云杉和松树
佩.科契奇
佩塔尔,科契奇(1877—1916),前南斯拉夫作家。主要作品有三卷本小说集《山上和山下的故事》等。
从光辉明朗的空际溢出生机盎然闪烁欢快的光芒。
杜鹃泪这令人睡意正浓的早开的山花四处飘香。湿润的林中草地上,妄自尊大的藜芦傲慢地伸展着绿叶,而在阳光温暖下干燥而多石的地方,业已腐烂的去年的蕨科植物丛中,处处香气袭人的紫罗兰也已初露新绿。
鸟儿响亮地同声啼啭鸣唱,欢天喜地地抖动着身躯,在树枝上飞来飞去。缕缕炊烟从熏黑的烟囱里缓缓升起,无忧无虑地轻轻飘向晶莹剔透的蔚蓝色天空,消失在傲然矗立于村庄上方苍翠的云杉树林里。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的天空下,云杉和松树傲然挺立,雄伟苍劲,岿然不动。它们总仿佛忧伤不已,沉思绵绵。万物为生命复苏而欢呼雀跃,而它们呢?无论大地是春、是夏、是秋,还是冬,它们都无动于衷!它们永远是那样的冷漠阴森,悲伤惆怅,因为它们的心儿在呻吟,然而却无人听见;它们泪珠涟涟,然而却无人看见。
每当我眺望它们的时候,我内心备感沉重。大自然为何对我心爱和珍惜的云杉和松树这般严酷?
我的云杉,我的松树,我也失去了一切希望;我的生活也同你们的生活一样充满了默默的隐忧,因而,心儿也在呻吟,但这呻吟无人听见,眼泪也在流淌,但这眼泪却无人看见。
啊,我知道,你们锐利刺人的松针,那是凝固了的眼泪,而你们的一身绿装,那是对从不向我们绽开笑容的常青之春深深的思念,默默的思念!……
心儿在呻吟,但无人听见;眼泪在流淌,但无人看见。
高韧 译
雪
法.莫瓦特
法利.莫瓦特(1921一 ),加拿大作家。主要从事纪实文学和科普读物的写作。主要作品有《鹿苑中的人》和《联队》等。
人类在幼年时期便已认识到有几种基本力量支配着这个世界。希腊人生活在温暖的海洋岸边,他们认为这些基本元素是火、土、风和水。最初,希腊人的生存空间较为狭小与封闭,他们对第五元素并无认识。
大约在公元前三三。年,一个名叫皮西亚斯的爱漫游的数学家做了一次奇异的航行,他北行到冰岛并且进入了格陵兰海。在这里他遇到了莹白、凛冽却极为壮观的第五种元素。他回到温暖、蔚蓝的地中海世界后,费尽力气地向国人描绘他所见到的景象。他们断定他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尽管他们有丰富的想像力,却怎么也设想不出这种偶尔薄薄覆盖在诸神所居住的山顶上的白色粉末能有什么神奇的伟力。
他们未能认识雪的巨大力量,不能完全怪他们。我们这些希腊人的子孙在理解这一现象上也存在着同样的困难。
我们脑子里的雪的图景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是蓝黑色的圣诞夜在雪橇铃声伴奏下逐渐进入的一个梦境。
那是我们有急事要赶路偏偏遇上车轮打滑空转这样的尴尬局面。
那是冬夜里一位女士睫毛上倏忽闪现的挑逗的微光。
那是郊区主妇把湿透的雪衣从淌鼻涕的小家伙身上剥下来时那无可奈何的笑容。
那是老人忆起童年打雪仗时迷蒙的眼睛里所泛现的欢乐的异彩。
那是一幅俗气的广告,劝你饮用太阳谷雪堆上的一瓶可口可乐。
那是树冠洁白的森林深处无比寂静时的那份高贵与典雅。
那是滑雪板飞驰时碾压出的轻脆碎裂声,也是摩托雪橇喷出的狺狺拌嘴声。
对我们来说雪就是这些,当然还会有别的相关图景,但它们都仅仅触及这个多面体、万花筒般复杂的物体最最表面的现象。
在我们这个星球上,雪是一只因自身分解而不断再生的不死鸟,它也是银河星系里的一种不消亡的存在。在外层空间某处,一团团无比巨大的雪结晶体与时间一起飘荡,在我们的世界形成前很久便已如此,在地球消失后也不会有变化。即便是最聪明的科学家和眼光最敏锐的天文学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在无垠空间里闪光的结晶体与某个十二月夜晚从静静的天空落到我们手心和脸上的东西,并无任何区别。
雪是在窗玻璃上短暂停留的一个薄片。然而它也是太阳系的一个标识。当宇航员仰眺火星时,他们所见到的是一个单色的红红的球休一一它那两个端顶除外,在那里发亮的覆盖物朝半腰地带延伸过去。正像羚羊在暗褐色草原上扭动它白色的臀部一样,火星是用它的雪原反照我们共有的太阳的强光,来向外部世界表明自己的存在的。
地球也何尝不是这样呢。
当第一个星际航行员朝太空深处飞去时,地球往后退缩,我们海洋、陆地的蓝绿色将逐渐消失,但地球隐去前的最后信标将是我们的南北极这两个日光反射器。雪在宇航员远望的眼中将是最后见到的一个元素,雪也将是外来的太空人最先可以瞥见的我们地球上的一个闪光体一一如果这些人有可以看东西的眼睛的话。
雪是晶状微末,在星际间简直渺不足道;可是在地球上它却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它成了至尊的提坦①。在南方,整个南极洲大陆处在它的绝对控制之下。在北方,它重甸甸地盘踞在山岭峡谷间,而格陵兰这样的次大陆级岛屿实际上完全由它覆盖,因为冰川也无非是雪的另一种形态。
冰川是降雪过程中造成的;雪纤细柔软,几乎没有分量……可是它不断降落却始终没有融化。年复一年,许多个世代,许多个世纪过去,雪还是不断降落。没有分量的东西这时候有了重量。这波浪般起伏的白色弃置物似乎没有变化,可是在它寒冷的深处结晶体变形了;它们的结构起了变化,结合得更紧密了,终于成为黝黑的、光度较小的冰。
在地球最近的地质纪里,有四次,雪这样不断地降落在美洲、欧洲与亚洲大陆的北部。每一次,雪都使几乎半个世界的面貌起了变化。有如复仇女神,一股股足足两英里厚的冰川从中央高处朝外流淌,蹭擦地表,夺去上面的生命与泥土,在原始岩上留下深深的伤痕,简直把地球的石质表皮削去好几百英尺。雪还在降落,轻轻地,始终也不间断,不知多少万吨的海水从大洋里消失,它们被封冻在冰川里;而海洋则从大陆岸边朝后退缩。
在人类认识的自然现象中,没有哪一种在破坏力上能超过冰川。最强烈的地震也无法与之相比。海啸掀起的惊涛骇浪在它面前是小巫见大巫。飓风更是不值一提,喷吐烈焰的火山爆发也显得黯然失色。
冰川是雪的宏观形态。然而作为微观形态的雪却又是超凡绝俗的美的象征。人们常说没有两片雪花完全一模一样,事实上的确如此,不管是多少年前落下的还是在遥远的将来会落下的,世界上每一片雪花在结构与形态上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创造物。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用在研究这种转瞬即逝的奇迹上。他盖了一座奇特的房屋,装置有恒冻而不是恒温的设备。房子和屋顶上有一个敞开的口子。逢到下雪的白天与黑夜,他就独自待在这冰冷的屋子里,用预先冻上的玻璃去承接落下的雪花,并赶紧用放大的镜头把它们拍摄下来。对他来说,这变化无穷、永不重复的第五元素就是美的化身,是顶礼膜拜的对象。
我们当中,和他一样拥有这种近乎中世纪狂热的人不多。事实上,现代人已变得麻木不仁,对这第五元素开始抱着一种自相矛盾的态度了。虽然我们会以怀旧的心情.忆起童年下雪时的往事,但我们开始越来越讨厌雪了。我们控制不了雪,无法按自己的需要改变它。对我们祖先的自然世界天空有益的雪能在我们建造的机械化世界里产生混乱。降落在纽约、蒙特利尔、芝加哥的一场大雪能使城市陷于瘫痪。在冻结的城市的周遭,它使我们的公路梗阻,火车停驶,飞机停飞,电线、电话线断裂。即便是一场不太大的风雪也会带来巨大的不便一一它引起车毁人亡,连殡仪馆老板也因为事情棘手而不想赚这笔钱。
没准我们还会变得更不喜欢雪呢。老人常聊起旧时美好的冬天,什么雪一直堆到屋檐那么高啦,雪橇在齐树颠的雪上滑行啦,这可不完全是无稽之谈。一百年前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可是本世纪以来,我们的气候在或升或降的周期性变化中出现了一个变暖的趋势,也可以说是回升(从我们的观点看)。这说不定只是一个短期的变化,紧接着很可能是一个下降的趋势。到那时,在这个结构脆弱的人工世界里,我们这些可怜虫又安在呢?我们还会喜欢雪吗?很可能听到这个词儿我们就会骂不绝口呢。
不过,那样的时刻来临时也还会有人活下来,而且不为这温柔却又无情的降落物所困扰。他们是真正的雪的儿女。
他们只是生活在北半球,因为南半球的雪区一一南极洲一一不适合人类生存,除非配备有不亚于宇航员那样的全套装备。雪的儿女环绕北极居住。他们是阿留申人、爱斯基摩人、北美的阿萨巴斯卡族印第安人、格陵兰人、拉普人、奈西人、楚克奇人、雅库特人、由迦吉尔人以及欧亚大陆和西伯利亚其他部族的人。
我们这些闭塞在自己的机械时代里的人沾沾自喜,满以为这些人不掌握我们高明的技术,必定是挣扎在生存线上,面临严酷的生存斗争,不会知道何为“人类潜能”。僵死地相信技术能带来健全的生活方式的人也许难以理解,我个人的经验可以证明,这一点对于许多雪的儿女并不适用。在我们从自己的贪欲和妄自尊大出发去干涉他们的事情之前,他们大抵上生活得并不错。也就是说.他们活得心安理得,跟别人和平相处,与环境和谐协调,能舒心地笑,可以尽情地爱,对普通衣食感到知足,从出生到死亡都怀着一种自尊自豪的心态。
那时候,雪是这些民族的盟友。雪是他们的保护神,是帮他们避开严寒的庇护所。爱斯基摩人用雪块垒成整幢住房。当点起简单的动物油脂灯时,室内就有了宜人的温度,尽管风在外面呼啸,水银柱降到零下五十多度。严严实实的雪提供了近乎完美的御寒材料。雪比木材更易于切割,也很容易修削成任何形状。雪搬起来很轻,如果用得恰当也很结实。一座内径二十英尺高十英尺的雪屋两个人在两小时内就能盖成。有特殊需要的爱斯基摩人常建造直径五十英尺的雪屋,而且让好几座联结在一起,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厦了。
所有的雪的儿女都以这种那种方式把雪用作自己的庇护所。如果他们是住木屋的定居民族,到冬天他们便在屋子四周垒起厚厚的雪墙。有的民族在雪堆里挖个洞,头顶支上鹿皮。只要有足够的雪,最北边的民族很少会受到严寒的侵袭。
雪也使他们的交通系统得以建成。有狗和驯鹿拉的雪橇,还有雪靴与滑雪板,他们几乎任何地方都可以去。整片雪国成了个四通八达的公路网。他们速度也不慢。狗队或驯鹿队一小时能走二十英里,一天走上一百英里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雪使人们得以移动,雪又使猎物的行为有所变化,这就保证雪的儿女不至于挨饿一一别的方面他们和其他民族条件也差不多。在北冰洋的冰块上。雪的遮掩给了海豹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它们在冰上留了通气孔,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楚克奇或爱斯基摩族的猎人发现了这样的地方,在一边等待,直到看见一根长齿或树枝刺出,泄露了秘密。于是猎人便狠劲将长矛朝下面看不见的动物刺去。
在有林木的地区,驼鹿、麋鹿被厚厚的积雪“圈”在了几个狭小的地区里,变得跟牛栏里的牛一样易于宰杀。更为重要的是,所有的动物,除了空中飞的和在雪底下活动的以外,莫不在雪面上留下踪迹。初雪将大地覆盖后,从大熊到小野兔,全都变得易受猎人的袭击。
雪的儿女像了解自己一样地熟悉雪。近年来,不少科学家投身于研究这第五种元素,并非出于科学上的兴趣,而是因为我们神经紧张,宁愿来自北方的灾祸快点降临,或是因为担心说不定会打一场雪地大战。科学家投入大量时间与金钱,试着去区别无数种形态的雪花,并给它们起名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爱斯基摩人用来表达雪的种类与形态的复合词就不下一百多个,拉普人的也不相上下。住在西伯利亚北冰洋边的养驯鹿为生的尤卡吉尔人对雪面瞥上一眼,便能说出表层雪的深度、坚实度以及其中结冰部分的多少。
雪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时,这些北方人心里好高兴。他们在秋季欢迎初雪,到春天则为雪的消失感到遗憾。雪是他们的朋友。要是没有雪他们就无法生存,或是一一这在他们看来更加糟糕一一早就被迫流落南方,挤进我们的行列,为自己也茫然的目的而营营奔逐。
今天,在某个地方,雪正在降落。它可能稀稀拉拉地筛洒在寒冷的沙漠上,将一层白白的粉屑撒向闪米特语系某个游牧民族的黧黑、仰视的脸。对他们来说,这没准是个神谕;反正肯定是个征兆,于是他们感到敬畏,打着寒战,若有所悟。
雪也许正席卷过西伯利亚冰冻的平野或是加拿大的大草原,把夏季的地理标志统统毁去,使弯刀形的雪堆越积越高,堵住了农舍的门窗。在屋子里,人们只好耐心地等待。暴风雪肆虐时,他们休息;暴风雪过后,他们再开始干活。到春天,融化的雪水将滋养黑土里蹿出来的新苗。
在静静的夜晚,大片的雪花也许正飘落在大都市的上空;它在爬行着的汽车的灯光里旋出一个个让人眼花的圆锥体,它掩埋着现代人在大地上留下的伤口,为难看的脓包遮去一些丑。孩子们盼望雪通夜别停,好让早晨没有班车、街车和家里的小轿车送这些小可怜去上学。可是大人却耐心地等着,因为若是还不快点停下,雪就会破坏生存模式为他们制定的错综复杂的设计蓝图。
雪也许正急遽地掠过蜷缩在北极苔原某处山岩下的一堆帐篷。逐渐逐渐地,雪拥抱住一群把鼻子缩在毛茸茸尾巴里睡觉中的狗,直到把它们全都盖住,可它们睡得挺暖和。在帐篷里,男人女人笑了。明天,雪没准会够深够厚,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帐篷,雪屋讨人喜欢的圆顶会再次矗立,把冬天变成一段满是愉悦、歌声、闲暇和爱恋的时光。
在某处,雪正在降落。
------------------------------
①希腊神话中的神族。
李文俊 译
自然与人生
德富芦花
德富芦花(1868—1927),日本作家。代表作有《不如归》、《自然与人生》等。
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明治三十一年一月记)
请有心人看一看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午前六时过后,就站在逗子的海滨眺望吧。眼前是水雾浩荡的相模滩。滩的尽头,沿水平线可以看到微暗的蓝色。若在北端望不见相同蓝色的富士,那你也许不知道它正潜隐于足柄、箱根、伊豆等群山的一抹蓝色之中呢。
海,山,仍在沉睡。
惟有一抹蔷薇色的光,低低浮在富士峰巅,左右横斜着。忍着寒冷,再站着看一会吧。你会看到这蔷薇色的光,一秒一秒,沿着富士之巅向下爬动。一丈,五尺,三尺,一尺,而至于一寸。
富士这才从熟睡中醒来。
它现在醒了。看吧,山峰东面的一角,变成蔷薇色了。
看吧,请不要眨一下眼睛。富士山巅的红霞,眼看将富士黎明前的暗影驱赶下来了。一分一一两分一一肩头一一胸前。看吧,那伫立于天边的珊瑚般的富士,那桃红溢香的雪肤,整座山变得玲珑剔透了。
富士于薄红中醒来。请将眼睛下移。红霞早已罩在最北面的大山顶上了。接着,很快波及足柄山,又转移到箱根山。看吧,黎明正脚步匆匆追赶着黑夜。红追而蓝奔,伊豆的连山早巳一派桃红。
当黎明红色的脚步越过伊豆山脉南端的天城山的时候,请把你的眼睛转回富士山下吧。你会看到紫色的红之岛一带,忽而有两三点金帆,闪闪烁烁。
海已经醒了。
你若伫立良久仍然毫无倦意,那就再看看江之岛对面的腰越岬赫然苏醒的情景吧.接着再看看小坪岬。还可以再站一会儿,当面前映着你颀长的身影的时候,你会看到相模滩水气渐收,海光一碧,波明如镜。此时,抬头仰望.群山褪了红妆,天由鹅黄变成淡蓝。白雪富士,高倚晴空。
啊,请有心人看一看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大海日出
撼枕的涛声将我从梦中惊醒,随即起身打开房门。此时正是明治二十九年十一月四日清晨,我正在铫子的水明楼之上,楼下就是太平洋。
凌晨四时过后,海上仍然一片昏黑。只有澎湃的涛声。遥望东方,沿水平线露出一带鱼肚白。再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挂着一弯金弓般的月亮,光洁清雅,仿佛在镇守东瀛。左首伸出黑黝黝的犬吠岬。岬角尖端灯塔上的旋转灯,在陆海之间不停地划出一轮轮白色的光环。
一会儿,晓风凛冽,掠过青黑色的大海。夜幕从东方次第揭开。微明的晨光,踏着青白的波涛由远而近。海浪拍击着黑色的矶岸,越来越清晰可辨。举目仰望,那晓月不知何时由一弯金弓化为一弯银弓。蒙蒙东天也次第染上了清澄的黄色。银白的浪花和黝黑的波谷在浩渺的大海上明灭。夜梦犹在海上徘徊.而东边的天空已睁开眼睫。太平洋的黑夜就要消逝了。
这时,曙光如鲜花绽放,如水波四散。天空,海面,一派光明,海水渐渐泛白,东方天际越发呈现出黄色。晓月、灯塔自然地黯淡下来,最后再也寻不着了。此时,一队候鸟宛如太阳的使者掠过大海。万顷波涛尽皆企望着东方,发出一种期待的喧闹一一无形之声充满四方。
五分钟过去了一一十分钟过去了。眼看着东方进射出金光。忽然,海边浮出了一点猩红,多么迅速,使人无暇想到这是日出。屏息注视,霎时,海神高擎手臂。只见红点出水,渐次化作金线,金梳,金蹄。随后,旋即一摇,摆脱了水面。红日出海,霞光万斛,朝阳喷彩,千里熔金。大洋之上,长蛇飞动,直奔眼底。面前的矶岸顿时卷起两丈多高的金色雪浪。
相模滩落日
秋冬之风完全停息,傍晚的天空万里无云。伫立遥远伊豆山上的落日,使人难以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平和的景象。
落日由衔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三分钟。
太阳刚刚西斜时,富士、相豆的一带连山,轻烟迷蒙。太阳即所谓白日,银光灿灿,令人目眩。群山也眯细了眼睛。
太阳越发西斜了。富士和相豆的群山次第变成紫色。
太阳更加西斜了。富士和相豆的群山紫色的肌肤上染了一层金烟。
此时,站在海滨远望,落日流过海面,直达我的足下。海上的船只尽皆放射出金光。逗子滨海一带的山峦、沙滩、人家、松林、行人,还有翻转的竹篓、散落的草屑,无不现出火红的颜色。
在风平浪静的黄昏观看落日,大有守侍圣哲临终之感。庄严至极,平和之至。纵然一个凡夫俗子,也会感到已将身子包裹于灵光之中,肉体消融,只留下灵魂端然伫立于永恒的海滨之上。
有物,幽然浸乎心中,言“喜”则过之,言“哀”则未及。
落日渐沉,接近伊豆山巅。相豆山忽而变成孔雀蓝,惟有富士山头于绛紫中依然闪着金光。
伊豆山已经衔住落日。太阳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后退八里。夕阳从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顾盼着行将离别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终于剩下最后一分了。它猛然一沉,变成一弯秀眉,眉又变成线,线又变成点一一倏忽化作乌有。
举目仰视,世界没有了太阳。光明消逝,海山苍茫,万物忧戚。
太阳沉没了。忽然,余光上射,万箭齐发。遥望西天,一片金黄。伟人故去皆如是矣。
日落之后,富士蒙上一层青色。不一会儿,西天的金色化作朱红,继而转为灰白,最后变得青碧一色。相模滩上空,明星荧荧。它们是太阳的遗孽,看起来仿佛在昭示着明天的日出。
山百合
(明治三十三牟六月十日记)
后山山腹长满了葱茏茂密的萱草。中间点缀着一两棵山百合。白花初放,犹如暗夜的明星。转眼之间,很快开满山麓,含笑迎风。而今,这花比午夜的星星还多。
登山访花,花儿藏在深深的茅草丛里,不易发现。
归来站在自家庭院里眺望,百花含笑,要比茅草秀美得多。
朝露满山,花也沉沉欲睡了。
黄昏的风轻轻吹拂,满山茅草漾起了青波。花在波里漂浮,宛若摇曳在水里的藻花。
太阳落了,山间昏暗起来,只剩下点点白花,显得有些惨淡。
住在东京的时候,曾经就百合做过如下的记载:
“早晨听到门外传来卖花翁的声音,出去一看,只见他担着夏菊、吾妻菊等黄紫相间的花儿, 中间杂着两三枝百合。随即全部买下,插入瓷瓶,置于我的书桌之右。清香满室。有时于蟹行鸟迹之中倦怠了,移目对此君,神思转而飞向青山深处。”
夏季的花中,我最爱牵牛和百合。百合之中尤其爱白百合和山百合。编制百花谱的许六①翁,一口咬定百合为俗物。然而,浓妆艳抹的红百合,又怎能包括清幽绝伦的白百合呢?不要把我当做似是而非的风流人物吧。身处于人如云事如雨的帝都的中央,处于忙里更忙、急中更急的境遇的中央,心境时常记挂着春芜秋野之外的事物。对于一个不事农桑的人来说,买花钱就是我的活命钱。
我自从买下这瓶百合花,白天作为案旁密友,夜里拿到中庭,任凭星月照耀,夜露洗涤。早晨起来打开挡雨窗,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此君。一夜之间,减少了几个蓓蕾,增添了几朵鲜花。我从井里打来新水浇灌。水喷洒着花叶,带着粒粒露珠,随后放置于回廊之上。绿叶淋水,青翠欲滴,新花初放,不含纤尘。 日复一日,今天蓓蕾,明朝鲜花。今日残花,为昨天所开。热热闹闹开上一阵随即衰落,花座渐次向梢头转移。看吧,六千年世界的变迁,从这枝百合花的盛衰上也可表现出来。
对花沉思,想起了游房州的那个时候。夏还是浅浅的。我没有人相伴,时常一个人孤独地登上海边的山岭。镜之浦平滑如明镜,浮着一两点小船。矶山的绿色同海色相映照。四处阗无人声,只有阳光充溢天地。矾山渐次投入海面的部分,略显突兀,露出了岩石的肌肤。坐在这座山岩之上,白日亦可入梦。这时,一阵香风悄然而过,回头一看,一枝百合正立于我的背后。
对花沉思,想起了游相州山的那个时候。这地方即使一捧黄土也包含着历史。在倚山茅屋旁边,陡峭的石壁之上,幽深的古老洞穴里,古代英雄长眠的地方,细谷川流经之地,杉树阴下,小竹园中……随处都能看到白色的花朵。有时遇到背草的儿童,草篮上也插着两三枝。有时走在蛙声如鼓的田间小路上,猛然抬头,看见前面有饭粒般的青山。遍山萱草丛生,犹如山岳女神的头发,其间到处点缀着无数山百合,简直像自己亲手簪上去的。无风时,天鹅绒般的绿毯上织满了白色的花纹。一阵风吹来,满山茅草绿波摇荡,那无数白花宛若水面上漂动着的浮萍。
对花沉思,想起那次夏山早行的时候。山间早晨雾气冷,单衣更感肌肤寒。路越走越窄。山上松椎繁茂,山下细竹丛生。披草而行,满山露水尽沾裳。微风过后,送来一阵幽香。定睛细看,一枝山百合杂在细竹丛中开放。膛着齐膝的露水将它攀折。花朵如一只白玉杯,杯中夜露顿时倾注下来,打湿了我的衣裳。亲手折花,清香盈袖。
对花沉思,想起那高洁的仙女的面影。清香熏德,永葆洁白之色。生在荒草离离的浮世,而不杂于浮世。她虽然悲天悯人,泪滴凝露,面对忧愁,但时常仰望天日,双目充满希望的微笑。它生在无人知晓的山中,独自荣枯,无以为憾。在山则花开于山,移园则香熏于园。盛开时不矜夸,衰谢时不悔恨。清雅过世,归于永恒的春天。这天使的清秀的面影,不正是白百合的精神所在吗?
案头一瓶百合。我每对之,则感到神游于清绝幽胜之境。每有邪思杂念,看到此花则面红耳赤。啊,百合啊,两千年前,你开在犹太人的土地上。你在人的眼里,是永远传递真理信息的象征。百合啊,你开在一个陌生国家的园圃里。百合啊,愿你将清香一半分赠予我吧。
------------------------------
① 森川许六(l656一l715),江户中期俳句诗人。“蕉门十哲”之一。他还长于画技.著有《韵塞》、《篇突》、《风俗文选》等书。
陈德文 译
······································
说行天下 朋友推荐的小说网站大全,好东西要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