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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娟的性事有聲小說

發布時間: 2023-07-07 21:18:16

⑴ 古龍是怎樣在小說中描寫男女性事的

轉載自新浪博客

古龍是怎樣在小說中描寫男女性事的
轉載自文/聶鑫

她們充滿誘惑,像長
在樹上的桃,令人饞涎欲滴
也像月光下的小溪
在有情人面前
無盡地開放,流淌……
多想隨波逐流而去
到她的長發,細腰……

——聶鑫

古龍筆下的女角,身材都很美,即使容貌一般甚或醜陋,身材也必走性感動人。古龍較少正面描寫女性之美,即使寫,也是淡淡幾筆,若有若無。他著重的是男人的感受,他從男人的感受烘托女性的美。
他常用的一句話是: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他大部分作品中的美女都曾被男人如此誇贊過,所以,我們很難選出哪個女子最美。似乎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古龍作品中的男人過於好色,二是古龍作品中的美女真的都很美,難分高下。
印象中給人難以忘懷的有風四娘、林仙兒、上官小仙、丁靈琳、沈璧君、蘇蓉蓉、貴芝、波波、葬花,林黛羽、鐵心蘭、蘇櫻、蝶舞、秋靈素、小仙女張菁、慕容九等等。
古龍筆下的女性出場大多具有誘惑性,她們總喜愛充分展示她們作為「女性」的一面,甚或「性感」的一面。一位女演員說:「性感與暴露完全不同,後者是低級趣味,而前者則很健康,顯現的是生命本身的質感與美麗。」
古龍的女角性感,但不暴露更不挑逗。她們充滿誘惑,就像春天陽光里的花朵,像月光下的溪流,無忌地開放,流淌,撩人心弦。
風四娘以沐浴的形象出場:「陽光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照進來,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緞子般的皮膚上。」
上宮小仙的出場更是別具一格:
忽然間,窗戶開了。
一個非常美的女人,手裡抱著個泥娃娃,站在窗口。
她的臉白里透紅,眼睛又圓又亮,紅紅的小嘴半張著,顯得說不出的天真。
她本身看起來就像是個泥娃娃。
可是她的身材卻不像是泥娃娃。
她竟真的要解開衣襟,餵奶給這泥娃娃吃了。
她的胸膛成熟而高聳。
古龍女角的性感當然不僅僅表現在人物出場這一瞬間,更表現在她們的整個生活方式中。她們不排斥男女間「身體上自然而然的相互愉悅」,更不排斥靈肉的相諧。
有人批評古龍筆下的女性動不動就「寬衣解帶」。這種批評陳述了一個事實,但對於這個事實如何看待,則似乎難以三言兩語說清。這里涉及到性與道德、性與美等諸問題。
比如,葉開與崔淑真並非情人,崔暗戀葉,葉對於崔也有好感,在一個特定的情景下,他們發生了肉體關系。對於葉與崔來說,這是否應當呢?或者說,這是否涉及道德的墮落?
如何看待男女間在某種時空里爆發的純粹的情慾沖動,恐怕無法用言詞即能確切他說應當如何或不應當如何。
就像電影《不道德的交易》中提出的設問:一個英俊瀟灑的中年大亨,以一百萬美元為代價,要求你――一個已婚的女子陪他一夜,你答應還是不答應。也許,對於任何誠實的女子來說,都不可能簡單地說「不」或「好」。這種設問觸及到了人類生活深層,超於價值判斷之上的那種兩難情景。
所以,古龍在描寫男女性愛場面時,筆端流露的是某種困惑,某種難以捉摸的迷茫。正是此種困惑與迷茫,使得他的描寫具備了較為嚴肅的因素,而與一般的色情作品區別開來。
古龍描寫女角時,表現出他內心對女性的一種矛盾,一方面是渴望、尊崇、膜拜、神化,另一面則是恐懼、疑慮、鄙視。
他寫了一些純粹為反角的男性,但幾乎沒有一個女性為純粹的反角。像林仙兒、上官小仙這樣的女人,心機多端,害人無數,然而,古龍的寫法仍讓人恨她們不起來。更確切他說,在古龍的筆下,再壞的女人,只要美麗,也就仍有幾分可愛。
所以,究其根底,古龍內心更多地偏於「女性崇拜者」,更多地屬於那種將「女性」詩意化、神聖化作為自己感情、理想歸依的作家。他的矛盾可能源自他的自卑。與此相關的是,他的女角多少帶點迷濛的氣息,總讓人感到轉瞬而逝,難以把握。
古龍描寫了一片女性的花海,帶著點謎一樣的飄逸恍惚。女性就像美夢,似真似幻,似遠似近。這種氣息,為古龍的作品蒙上了詩的韻致。
以人物描寫的生動性、立體性、復雜性而言,風四娘可能是古龍小說中最成功的女性形象,或者可以這樣說,這是古龍塑造得最有個性的女主角。
古龍作品中的女性大致有類型化的傾問,唯獨風四娘,似乎很難將她歸於哪一類。
風四娘給入一種暈眩的迷惑的美。她確實像風一樣不可捉摸。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舉手投足,但你彷彿永遠說不清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已經三十多歲,有成熟女人的那種迷人的風貌,又有青春少女的那種體態天真。
她的整個身心是開放的、明朗的,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在她眼裡全是一錢不值,她只憑著自己的喜好去做事。她可以當著強盜的面從容不迫地洗浴,一寸一寸地展示自己美麗的肌膚,而沒有絲毫的膽怯。
她與男人一樣,大碗大碗喝酒,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她殺人的時候絕不留情,巧笑之際,纖手一拂,銀光飛出,敵手即已被擊倒。
風四娘的一生,永遠是多姿多彩的,永遠都充滿了令人興奮的波折和傳奇。無論遇著什麼樣的人,她都有法子去應付。對付男人,她更是有一套獨特的手段。
她活得率真奔放,無憂無慮。成婚路上跳出花轎一幕,似能活現她的性格:
但這新娘子,卻是例外。簾子居然被掀起了一線,新娘子居然躲在轎子里向外偷看……轎簾突然掀起。
紅綢衣、紅綉鞋,滿頭鳳冠霞披,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新娘子,竟然從花轎里飛了出來。
蕭十一郎也不禁怔住。
他再也想不到這新娘子竟飛到他面前,從紅緞衣袖裡伸出了手,「啪」的一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銀鈴般嬌笑道:「你這小王八蛋這些日子,你死到哪裡去了?」
四娘就是這樣一個刁蠻任性的女人。然而,她內心還有另外一面,在熱情、率性的外表下,深藏著寂寞、純真的一面。她是那種表面看似隨便實質上極具自律的女子。
她的放盪,往往只是一種煙霧,是她自欺欺人,乃至自我保護,自我麻醉的手段,為什麼?
因為她內心寂寞,無論什麼樣的刺激也填不滿那份寂寞,一種深入骨髓的寂寞。另外還有思念,對往事的思念,對青春的思念,尤其是對某個人的思念。
盡管她不管有意無意地否認、逃避,實則上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已經忘不了蕭十一郎。無論他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無論他是活,還是死,她都一樣忘不了他,永遠忘不了。
她比蕭十一郎大了5年4個月零3天,兩人一見面就相互調侃,一個說:「等天下男人
都死光了,也不會嫁給你。」
另一個說,「我才十六,就算要成親,也得找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像你這種老太婆呀。」
到最後,她不知不覺中才發現自己已深深愛上了那個不修邊幅的江湖大盜。而蕭十一郎,也慢慢明白最了解自己的,就是這位可以做他姐姐的不拘小節的女人。
風四娘的愛,其實相當細膩,而且無私。她得知蕭十一郎迷戀上沈璧君,盡管也感到痛若、不安,卻仍盡自己的一切努力,甚至甘冒生命危險去成全他們倆。
她對於楊開泰,由開始的戲弄到最後的悔疚,內心充滿矛盾,她理智上覺得楊開泰對自己一片真心,是一個可靠的丈夫,但情感上無論如何擺脫不了蕭十一郎的影子,因此,在成婚的路上,她還是跳出花轎,隨著蕭十一郎走了。
深愛卻不能言明,被愛卻不能相許,這是風四娘這個人物身上散發出的悲劇氣氛之一。還有她的孤兒身世,同樣引人同情。
別人都認為她活得很快樂,其實只不過是她早已學會將眼淚往肚裡流。她從小沒有親人,沒有家,別的孩子還在母親懷里撒嬌的時候,她已經在外面流浪。到了三十五歲,還是沒有家,沒有親人。
在風四娘身上,還有青春將逝的哀婉。總之,風四娘幾乎是矛盾的混合體,連蕭十一郎在與她一夜纏綿後,竟然「直到現在,他不完全了解風四娘。他竟是風四娘的第一個男人,難道風四娘一直都在等著他?」
母性與天真,堅強與脆弱,歡快與悲哀,性感與純情,開放與封閉,奇妙地摻合於一人身上。她像一位寬厚的姐姐,也像一位調皮的妹妹;是妻子,也是情人;是女中豪傑,也是纖弱的小女子。
這是古龍獻給讀者最完美的一個女性、也許,她反映了古龍理想中的女人風范。
耐人尋味的是古龍筆下這類女性並不多見,勉強有點類似的大概只有朱淚兒一人而已。
古龍筆下的男英雄愛的往往只是像沈璧君、林黛羽這樣的女性。她們文靜,高貴,內向,而且帶點陰郁。這一類女子,無論外形還是氣質,都很容易被男人理想化,成為牽腸掛肚的夢中情人。
沈璧君恐怕最有代表性,她的美貌被古龍誇張得最為極端:「車廂的門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在這一剎那間,所有的人不但都停止了動作,幾乎連呼吸都已停頓,他們這一生中從來也未曾見到過如此美麗的人!她的美麗是任何人也無法形容的。」。
她的引人注目,當然不僅僅在於美貌,更在於她的心靈。在她身上,體現了既定的生活規范與心靈激情之間的沖突。
作為一名大家閨秀,一位社會名流的妻子,她過著優裕的生活,也有著無形的約束。但在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一位大盜,一位被社會所不齒的人,她潛沉在內心的某種欲情,某種生命的力量,突然迸發而出,致使一個美麗的女人從此陷於深深的矛盾之中,時而冷漠,時而柔情萬千,時而屈服於環境的壓力,時而放縱自己的情感,將愛她們的男人折磨得心神憔悴,也將她們自己折磨得形銷神蝕,是這一類女子的拿手好戲,也是她們惹人愛憐的原因。
古龍筆下的男英雄易於愛上的女子還有一類是像丁靈琳這樣較為單純的少女。她們活潑、純潔,充滿青春氣息,她們的喜怒哀樂都帶著明朗的色彩,像春天的陽光與春天的細雨,她們對於愛情永遠懷著美麗的遐想,她們對於人世間永遠懷著善良的心。
至於像崔淑真、唐琳、大婉之類的女性,似乎註定要使那些男英雄深深感到人生的「不能兩全其美」。她們明知無望,也苦苦相戀,暗許芳心」這類女子在古龍的每部小說中都有,在其他武俠作家的小說中也大量存在。相反,在瓊瑤式的小說中,則是另一種模式,那就是多個男子同戀一個女子,也是明知無望,而不放棄。
這可能顯示出男女作家都有各自的「自戀」情結,都希望被很多異性愛慕的潛在心理。可能很庸俗,卻能滿足大部分讀者的感情。
與其他作家不同的是,古龍的這些單戀者,都是些賢妻良母型的女性。大婉對於馬如龍不僅高度信任,而且對他無微不至地關懷,使陷於不白之冤的馬如龍得以度過難關。至於崔淑真,「實在是個本性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有一種真正的女性溫柔。」連英雄葉開,已經有了心上人的葉開也不禁心猿意馬:「心裡忽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假如他只不過是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假如他們是夫妻,假如他們都沒有過去那些往事,他們是不是會活得更幸福?」
不過,從根本上講,古龍的浪子情懷使他並不迷戀這些賢妻良母型的女性,他讓他的英雄只愛那種「情人型」的女子,那種神秘的,超越現世的,若隱若現的女子,如張潔潔之類。
古龍筆下有許多讓人難以忘懷的反面女角,讓人又愛又恨,無可奈何。
她的腳踝是那麼纖美,她的腳更令人銷魂,若說這世上有很多男人情願被這雙腳踩死也一定不會有人懷疑的。
這張臉實在美麗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逼視,再配上這樣的軀體,世上實在很少有人能
抗拒。就算是瞎子,也可以聞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縷縷甜香,也可以聽得到她那銷魂盪魄的柔語。
那已是男人無法抗拒的了。
她的眼睛會說話,她的媚笑會說話,她的手,她的胸膛,她的腿………她身上每分每寸都會說話。她胴體雖豐滿,腰卻很細走起路來,腰肢擺動得很特別,帶種足以令大多數男人心跳的韻致。她的確是個非常美的女人,彎彎的眉,大大的眼睛,嘴唇玲瓏而豐滿,看來就像是個熟透了的水蜜桃。
無論誰看見都忍不住想咬一口的。但是她身上最動人的地方,並不是她這張臉,也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那種成熟的風韻。
古龍的本意是想把她們寫成反面角色――邪惡的女子的,但寫著寫著就為她們的美色所惑,筆調就變得同情加欣賞。
他一方面告訴讀者,那些美麗的女人是最危險的,甚至是最惡毒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告訴讀者,那些美麗的女人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原諒的。
小公子殺人不眨眼,詭計多端,狡詐多變,但她臨死前,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甜笑,瞧著連城璧,柔聲道:「我真該謝謝你,原來死竟是件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活著呢?」又對另一個受害者說:「你的解葯就在我懷里,你若還想活下去,就來拿吧!可是我勸你,活著絕沒有死亡那麼舒服,你想想,活著的人哪一個沒有痛苦,沒有煩惱……」這一番話完全沖淡了她的邪惡色彩,給人以無奈、悲涼的感覺。
上官小仙在《九月鷹飛》中,是整個陰謀的暗中操縱者。她野心勃勃,又極富機心,騙得武林第一高手葉開與他的情人丁靈琳保護自己。利用葉開一一除掉所有對手,實現她稱霸武林的野心。
按一般的倫理觀念,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反面角色,但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怎麼也恨她不起來。原因在於古龍不時地添加了一點東西,也就是不時地描寫一下上官小仙對於葉開的痴情,以及得不到愛的寂寞,還有一個女性內在的脆弱。所以,葉開到最終都無法下手殺她,只是在氣勢上、心理上打敗了她。
古龍的解釋是:「寬恕遠比報復更偉大」。「生命如此美好,愛情如此奇妙,一個人若還不能忘記仇恨,豈非愚蠢得很?」這當然符合佛祖和那酥基督的教訓:對於我們的敵人,對於那些邪惡者,我們要深懷同情,更要愛他們勝於我們的親人、朋友。
然而,有意思的是,古龍描寫他的男性反面角色,似乎不太講究寬容,他引發讀者的只是對他們的厭惡。看來,在古龍的眼中,邪惡的女人則另當別論,如果她美麗的話。
古龍寫了許多女人,也在作品中發表了許許多多關於女人的高論。他努力著要走進女性的內在世界,要理解她們,熱愛她們,同時,反過來,又想讓女人理解他筆下的男主角。
他也許做到了,也許沒有做到。他的女性形象也許很真實,也許很虛假,或者只是他心造的幻影。
有篇當代小說叫作《請女人猜謎》,不妨改作兩個相關的題目:男人請女人猜迷,女人請男人猜謎。自人類誕生以來,兩性之間就玩著無窮無盡的猜謎游戲。然而,過去,現在,未來,男人都沒有猜透女人,女人也沒有猜透男人。
他們不可分離,又總是企望分離;他們如膠似漆,又總是有深隱的鴻溝不可跨越。
所以,要是說古龍的女性形象如雲如煙,一點也不奇怪。

⑵ 白先勇《孤戀花》的賞析有哪些

《孤戀花》的幽深暖昧含義與作者的表現技巧
作者:歐陽子

《孤戀花》這個短篇小說,可以說是作者以隱喻方式,對人類命運所下的注評,對人類孽根所做的探討。小說內容與旨意,幽暗神秘,撲朔迷離,我們憑著知性和理性,不能予以合理的分析爭說。在這篇小說里,作者以現實世界的黑社會(或地下社會)為象徵,影射人性之中最幽黯可怖的一隅。換句話說,作者用人間的地獄,影射人心的地獄,我們許多人,很可能一輩子沒親眼看過、親身接觸過下流社會,但我們都知道「黑社會」確實是存在的。同樣,我們許多人,活一輩子,可能從未十分意識到自我黑暗罪惡的一面,而惡性也很可能沒有十足發作過。但《孤戀花》的作者顯然認為,在所有理性修養與意識控制的掩蓋下,人心深處確實隱匿著一個幽暗陰森的罪孽淵藪,而當這份「孽」不幸而發作起來,就是一股絕對無法抗拒的魔力,把人往下拖拉,吸吞人這一個不見天日、幽暗無比的深淵。
作者採用第一人稱敘述法,敘述者是一個中年的酒家女,以前在上海萬春樓陪客,現在在台北五月花卻當起「經理」來,看管年輕的酒女,因而得一綽號,叫「總司令」。她顯然是一個同性戀者,在上海的時候,和一個同在萬春樓當妓女,比她年輕名叫五寶的女孩同居,後來五寶被吸鴉片煙的流氓華三肉體虐待,不堪痛苦而自殺,死前口口聲聲對敘述者說:「我要變鬼去找尋他!」十幾年後,在台北五月花,敘述者結識另一酒女娟娟,娟娟唱台灣小調,和五寶以前唱戲同樣,「也是那一種悲苦的神情」。兩人臉形相似,「都長著那麼一副飄落的薄命相」。
「總司令」把娟娟帶回自己家同居,後來她花費一生的積蓄,並變賣珍留的一對翡翠鐲子(五寶的遺物),拼湊著在金華街買下一棟公寓,與娟娟「成家」,娟娟是蘇澳鄉下的人。她母親是一個無可救葯的瘋子,被丈夫用鐵鏈子套在頸脖上,鎖在豬欄里。娟娟幼年時,有一天偶然得知這瘋子就是自己母親,於是拿一碗菜飯,爬進豬欄遞給她。不料肌膚一接觸,瘋子就慘叫一聲,伸出手爪撈住娟娟,猛咬她喉嚨。從此,娟娟的咽喉下端就橫著一條手指粗,像蚯蚓般鮮亮的紅疤。
娟娟的單薄身子,不但容納著母親遺傳下來的瘋癲症,更烙印著父親加之於她的亂倫罪。真正是載滿了罪孽。和「總司令」同居約一年後,娟娟被一個有嗎啡癮的「黑窩主」柯老雄纏上,於是「魂魄都好像遭他攝走了一般」,任他萬般施虐而不抗拒。可是到了中元節的晚上,娟娟突然用一隻黑鐵熨斗,猛錘柯老雄的頭顱,把他天靈蓋敲開,豆腐渣似的灰白腦漿灑得一地。
殺死柯老雄後,娟娟完全瘋掉,被關在新竹海邊的一個瘋人院里。小說的末尾,「總司令」由林三郎陪伴,一同去新竹看娟娟。林三郎是五月花的一個老樂師,日據時代頗有些名氣,自己會寫歌,《孤戀花》這一首凄涼歌曲,就是他寫的。
兩人見到了娟娟。她帶著手銬,因為她變得會咬人。她不再認得人,「總司令」叫了她幾聲,她才笑了一下,「笑容卻沒有了從前那股凄涼意味,反而帶著一絲瘋傻的憨稚」。坐了一陣子,沒什麼話說,兩人便走出瘋人院。在刮著海風的秋日黃昏,沿著漫長寂寞的黃泥道路,「總司令」攙扶著眼睛差不多全瞎掉的林三郎,一步一步走上了歸程。
在這樣一個看來好像以聳人聽聞的離奇情節來取勝的短篇小說里,卻埋伏著作者對人類命運的基本看法與總評。我們可以說,白先勇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宿命論者。他的種種「迷信」觀念,和中國傳統社會思想完全符合,但卻使講究科學理性的現代人驚詫不解。白先勇簡直不是我們今日世界的人。他,就是「過去」,就是他以為命中註定必須衰微的中國傳統文化之精靈。
讓我們看看他如何將「宿命」觀念織入《孤戀花》情節里。
小說敘述者,到五月花不當酒女之後,有一天碰見從前上海的老客盧根榮盧九。

他一看見我便直跺腳,好像惋惜什麼似的:
「阿六,你怎麼又落到這種地方來了?」
我對他笑著答道:
「九爺,那也是各人的命吧?」

敘述者回憶在上海時,五寶被華三虐待,雪白的胳膊上印著一排銅錢大的焦火泡子,是華三用他那桿煙槍子烙的。可是敘述者一勸她擺脫華三,五寶就冷笑道:

「這是命,阿姐。」

後來娟娟被柯老雄纏上,受他虐待,弄得全身「七癆五傷」。敘述者勸阻她,娟娟就凄笑一下,十分無奈的說道:

「沒法子喲,總司令——」

小說人物的想法,當然不一定就是作者本人的想法。然而像這樣子再三重復同一調子,好比交響樂里主題旋律之一再重復,顯然與「主題」有關,不僅是「寫實」。
另外,作者更藉由敘述者之觀點,一再強調娟娟的「薄命相」,以及她任由命運擺布卻無能抗拒的凄苦:她唱歌神情「悲苦」,像在「訴冤」。沒有酒量的她,被日本狎客來回猛灌酒,卻「並不推拒」,「連聲也不吭」,三角臉上「一抹笑容,竟比哭泣還要凄涼」。她那「一捻細腰左右搖曳得隨時都會斷折一般」;天邊的落日,「染得她那張蒼白的三角臉好像濺滿了血」。柯老雄的赤黑粗膀子,把娟娟那把細腰,「夾得緊緊的」,「扭得折成了兩截」。「不知娟娟命中到底沖犯了什麼,招來這些魔頭」。敘述者覺得「這副相長得實在不祥」,「拿娟娟的生辰八字去批過幾次,都說是犯了大凶」。
白先勇似乎認為,一個人的「命」,和祖宗血液遺傳很有關系。娟娟體內遺傳得到母親的瘋癲症,所以在她出生時,甚至成胎時,她的悲慘命運就可說是已經註定的了,她咽喉上被母親咬成的紅疤,就是「孽」的象徵。敘述者撫摩著她頸項,「覺得那條蚯蚓似的紅疤,滑溜溜的,蠕動了起來一般」。如此,作者以「孽痕」之蠕動,預示娟娟身上的「孽」將十足發作起來。而在來自母親的先天「孽」上,後又加添亂倫罪孽,娟娟的凶命到此已完全鑄成。值得注意的有兩點:一、她的亂倫,對象是親父。作者如此再度暗示「孽」來自父母祖宗之旨意。二、這亂倫之孽是被迫加在她身上的,絕非她自由意志的選擇。所以她先天的孽和後大的孽,都是「冤」孽,完全超出自我能力控制的范圍。作者如此暗示,人的命運全是天定。一切人為的反抗和掙扎,都不能扭轉改變天命的軌道。
而作者心目中的「孽」,和肉體與肉慾有絕對不可分離的關系。人類兼具靈性與獸性;人之不能脫離「肉」而生存,顯然是作者最大的悵恨。在作者心目中,肉體與肉慾是上天加諸人類的「孽」,就因為這個「孽」,人類成不得「仙」。自從盤古開天闢地,有了人類以後,這個「孽」,就一代一代遺傳下來,千年萬載也消除不去。正如娟娟唱歌,像在悲苦訴冤,「也不知在唱給誰聽」,《孤戀花》的小說作者,彷彿代表整個人類,向茫茫蒼空訴冤:我有何罪,必須遭受如此的天譴!
小說里,華三和柯老雄二人,就是人類獸性部分的象徵。也就是作者心目中的人類「冤孽」象徵。這兩個人,可以說是同一個人,都是黑社會里的大惡棍,皆有毒癮,有虐待狂,淫盪、凶暴、齷齪、野蠻。他們簡直不是人,而是獸。試看作者如何把「獸」的意象加諸柯老雄一角:

柯老雄脫去了上衣,光著兩個赤黑的粗膀子,膈肢窩下露出兩大叢黑毛來,他的褲頭帶也松開了,褲上的拉鏈,掉下了一半,他剃著個小平頭,一隻偌大的頭顱後腦颳得光光的,天平上卻聳著一撮根根倒豎豬鬃似的硬發。他的腦後見腮,兩個牙巴骨,像鯉魚腮,往外撐開,一對豬眼睛,眼泡子腫起,滿布著血絲,烏黑的厚嘴唇,翻翹著,閃著一口金牙齒。一頭的汗,一身的汗,還沒走近他,我己聞到一陣帶魚腥的狐臭了。

柯老雄有「魚」腥味,有「狐」臭,兩個牙已骨像「鯉魚」腮,倒豎之硬發如「豬」鬃,還長著一對滿布血絲的「豬」眼睛。作者顯然認為所有動物中,豬最能代表骯臟的肉體,亦即人類之「孽」,這大概就是為什麼作者把娟娟的母親——娟娟的「孽」之來源——安排在豬欄里。
柯老雄不但長的樣子像野獸,行動舉止也齷齪如獸:「嘴裡不幹不凈的吆喝著」,「尖起鼻子便在娟娟的頸脖嗅了一輪,一隻手在她胸上摩掌起來」,「伸出舌頭便在她腋下舐了幾下」,「抓住她的手,便往他腹下摸去」。
可憐的娟娟,被這樣一個野獸「夾得緊緊的」。盡管她驚惶得「拚命掙扎」,細腰「扭得折成了兩截」,哪裡有逃脫的可能?(正如我們人類,那裡有逃脫「肉」的可能)開始一度驚惶過去後,娟娟「魂魄都好像遭他攝走了一般」,任由柯老雄虐待施暴,不再掙扎抗拒。(顯然,獸性或肉性,一方面令人深惡痛恨,一方面卻又有惑人魅力,使人迷失心竅,愈墮愈深,終於不能自拔。)娟娟逐漸染上嗎啡癮,就是作者暗示,獸性使靈性麻痹。亦暗示人類自出生到成長,逐漸麻醉於肉性,終於完全喪失敏銳靈性。
然而,生為「萬物之靈」的人,豈能甘心於靈性的喪亡?豈能接受如許之「冤孽」?所以,娟娟總是訴冤一般,哼著一些凄酸的哭調,「聲音空空洞洞的,好像寡婦哭喪一般」。但她顯然是個「被虐狂」患者,繼續承受柯老雄的淫笑叱喝,肉體凌虐,而發著「一聲聲病貓似的哀吟」。可是,當我們認為她已無葯可救,墮陷得不可自拔,她卻突然「像一隻發了狂的野貓在尖叫著」,用一隻黑鐵熨斗,猛錘柯老雄頭顱,把他天靈蓋敲開,腦漿灑得一地。
娟娟之兇殺柯老雄,可以說是她對自身「冤孽」之報復。這「冤孽」,當然,一方面是情節里表明的源自母親的瘋癲症和源自父親的亂倫罪,另一方面則是作者所暗示的來自人類原始祖先的天譴。值得注意的一點,即娟娟殺死柯老雄的方式,是敲開他的天靈蓋。作者用「天靈蓋」三字,取代「腦殼」,絕對不是偶然的。我已說過,在作者心目中,人的獸性或肉性,就是人類祖先留傳給我們的「孽」。而柯老雄這個角色,就是獸性的象徵。所以殺死柯老雄就是殲滅獸性肉性,而殲滅了獸性肉性就有希望重獲天性靈性。如此,娟娟猛錘柯老雄那長著「一撮豬鬃似的硬發」的「天靈」「蓋」,因為如果不先把這長滿獸毛的「蓋子」敲開,就根本沒有希望達獲「天靈」。
而娟娟,殺死了柯老雄後,的確好像達獲了「天靈」:總司令和林三郎去新竹瘋人院看她時,覺得「奇怪得很,她的笑容卻沒有了從前那股凄涼意味,反而帶著一絲瘋傻的憨稚」。娟娟身上的罪孽,彷彿由於敲開了柯老雄的天靈蓋,而獲得凈化。她似乎突然拾回久已失去的「童真」(innocence),變回嬰兒一般的潔凈。可是,當然,她是「完全瘋掉了」。到底她逃避不了母親遺傳給她的「孽」。但誰能逃避人類原始祖先遺傳下來的「孽」?人既受圃於肉體桎梏,靈魂永遠得不到自由解放。無怪乎娟娟,雖然好像敲開了天靈蓋,最後還必須戴著手銬!此外,娟娟的發瘋亦暗示,一個人若想毀滅肉性,獨擁靈性,必然成為現實世界的失敗者。
如此,《孤戀花》這篇小說,從作者對「天命」的探索,推演而成類似《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之靈肉對立的故事。事實上,這兩篇小說還有許多相似之處,其中之一便是小說的敘述觀點。
這兩篇,都是第一人稱寫成的。而且第一人稱的敘述者,都是故事裡較次要的角色。作者惜用他們的眼睛觀察小說主角,並用他們的口吻敘述故事。《孤戀花》的敘述者「總司令」,比起《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之敘述者「表少爺」,參與情節動作的程度大得多。而且敘述故事時,糾纏許多自己感情,混含很多主觀的意見,遠不似「表少爺」那樣客觀、冷靜。這是因為「總司令」,異於「表少爺」,和小說主角關系十分親密的緣故。
「總司令」起先和五寶,後來和娟娟,顯然有同性戀愛的關系。作者在小說里並未明說,但到處給予暗示。她屬於女同性戀得中的「男性化」型;這從她被稱做「總司令」之事實,亦可猜知一二。她「是在男人堆子里混出來的」,「和他們拼慣了」。她厭惡男性;同樣一句話,若是「男人嘴裡罵出來的,愈更齷齪」。她說:「我知道,男人上了床,什麼下流事都幹得出來的。」提起五月花那些酒女,她就說「那起小查某」,「那些女孩兒」,好像自己不屬於女性似的。
但當然,最明顯的證據,是她和五寶、娟娟先後同居的事實。以及她服侍她們上床睡覺,把五寶「攥入懷里」「親了她兩下」,摟娟娟肩膀,撫摩她頸項,替她卸奶罩,梳頭,等等肌膚接觸的親密動作。還有就是她所敘述的:

從前我和五寶兩人許下一個心願:日後攢夠了錢,我們買一棟房住在一塊兒,成一個家,我們還說去贖一個小清倌人回來養。
以及:
五寶死得早,我們那樁心願一直沒能實現,漂泊了半輩子,碰到娟娟,我才又起了成家的念頭。

雖然作者多方給予明示暗示,但這份同性戀愛關系只是被作者用來做小說背景的,與小說的主旨含義並沒有必然的關聯。也就是說,這個同性戀愛關系,和作者心目中的人類冤孽與罪孽,並不相關。而且,如果真要論起來,她們這種不尋常的戀愛關系,由於除了肉體之外含有更多成分的感情,所以和華三、柯老雄的獸性相對而立,形成作者對人生較肯定的一面。
「總司令」這個角色,以及她的同性戀癖,除了敘述故事,供給小說背景外,另又有一個十分特殊的作用,那就是做為一個中間媒介,把五寶和娟娟這兩個看來毫不相干而且從未互相見面的人物,十分神秘十分奧妙地拉合在一起。於是,這兩個薄命女人,變成一而二,二而一,撲朔迷離,是非難辨。
當「總司令」見娟娟像訴冤一般唱著《孤戀花》一曲,她突然想起以前在上海,五寶唱起戲來也有同樣悲苦的神情。

從前我們一道出堂差,總愛配一出《再生緣》,我去孟麗君,五寶唱蘇映雪,她也是愛那樣把雙眉頭蹙成一堆,一段二簧,滿腔的怨情都給唱盡了似的。

⑶ 百家之言

汪精衛--------讀讀他的文

將本書獻於中國讀書人士,而欲其蘇復本來理性情操,且欲惠諸慰藉與勉勵,以期開始個人生活之再發足、中國和平之新建設。此為刊行本書者之企圖與願望矣。


兆銘作詩之旨,具見於小休集自序中。往歲曾仲鳴為余刊行詩集,已非余所望;今者黑根祥作先生更為譯之,則尤有非余之所敢望者矣。而黑根先生不惟譯之,且從而加以箋注,其為之也至精且慎,余雖未盡見其全稿,然每與黑根先生接談,知其屬筆之際,一字不苟,前此刊行之《小休集》有數字訛誤,未及校正,黑根先生亦為一一指而出之,其審慎有如此者。《小休集》後,續有所作,未及刊行,亦倂以付之黑根先生矣。嗟夫!數十年來,對於國事有志未逮,洵所謂「平生濟時意,枵落無所成」者,區區此篇,更何足勞齒頰,毋亦所謂留以為三五朋好偶然談笑之資而已耳。

庚辰暮秋
汪兆銘 謹識

小休集序
《詩》雲:「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旨哉斯言!人生不能無勞,勞不能無息,長勞而暫息,人生所宜然,亦人生之至樂也。而吾詩適成於此時,故吾詩非能曲盡萬物之情,如禹鼎之無所不象,溫犀之無所不照也,特如農夫樵子偶然釋耒弛擔,相與坐道旁樹陰下,微吟短嘯以忘勞苦於須臾耳。因即以「小休」名吾集雲。

汪兆銘精衛自序

小休集卷上

重九游西石岩(岩在廣東樂昌縣城西北)
笑將遠響答清吟,葉在欹巾酒在襟。天淡雲霞自明媚,林空岩壑更深沉。
茱萸棖觸思親感,碑版勾留考古心。咫尺名山時入夢,偶逢佳節得登臨。
此十四歲時所作

被逮口占(以下民國紀元前二年北京獄中所作)
銜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孤飛終不倦,羞逐海鷗浮。

奼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青燐光不滅,夜夜照燕台。

雜詩
忘卻形骸累,靈台自曠然。狷懷得狂趣,新理出陳編。
霜鬢侵何易,冰心抱自堅。舉頭成一笑,雲凈月華妍。

獄中雜感
西風庭院夜深沉,徹耳秋聲感不禁。伏櫪驊騮千里志,經霜喬木百年心。
南冠未改支離態,畫角中含激楚音。多謝青燐慰岑寂,殘宵猶自伴孤吟。

煤山雲樹總凄然,荊棘銅駝幾變遷。行去已無干凈土,憂來徒喚奈何天。
瞻烏不盡林宗恨,賦鵩知傷賈傅年。一死心期殊未了,此頭須向國門懸。

有感
憂來如病亦綿綿,一讀黃書一泫然。瓜蔓已都無可摘,豆箕何苦更相煎。
笳中霜月凄無色,畫里江城黯自憐。莫向燕台回首望,荊榛零落帶寒煙。

詠楊椒山先生手所植榆樹
樹猶如此況生平,動我蒼茫思古情。千里不堪聞路哭,一鳴豈為令人驚。
疏陰落落無蟠節,枯葉蕭蕭有恨聲。寥寂階前坐相對,南枝留得夕陽明。
附記
椒山先生以劾嚴嵩下獄,就義之歲手所植榆樹適活,數百年來無敢毀之者。相傳有神怪,殆有心人藉此以存甘棠之愛也。余所居獄室門前正對此樹,朝夕相接。民國六年重遊北京,獄舍已剗為平地,惟此樹巋然獨存。

中夜不寐偶成
飄然御風游名山,吐噏嵐翠陵孱顏。又隨明月墮東海,吹噓綠水生波瀾。
海山蒼蒼自千古,我於其間歌且舞。醒來倚枕尚茫然,不識此身在何處。
三更秋蟲聲在壁,泣露欷風自啾唧。群鼾相和如吹竽,斷魂欲啼凄復咽。
舊游如夢亦迢迢,半灺寒燈影自搖。西風羸馬燕台暗,細雨危檣瘴海遙。

秋夜
落葉空庭夜籟微,故人夢里兩依依。風蕭易水今猶昨,魂度楓林是也非。
入地相逢雖不愧,擘山無路欲何歸。記從共灑新亭淚,忍使啼痕又滿衣。
此詩由獄卒轉輾傳遞至冰如手中,冰如持歸與展堂等讀之。伯先每讀一過,輒激昂不已。然伯先今已死矣,附記於此,以志腹痛。

夢中作
朅來荒島上,極目海天明。心與孤帆遠,身如一棹輕。
浪花分日影,石筍咽湍聲。漠漠平煙外,翛然白鷺橫。

大雪
凍雲沈沈作天幕,直令萬象沈寥廓。朝來開戶忽大叫,瓊樓玉宇來相照。曇空自漠漠,四野何茫茫。飄如扁舟凌滄浪,銀濤萬頃搖光芒。又如花時歸故鄉,玉田藹藹素馨香。六花霏霏已奇絕,絢以朝霞助明滅。千里一白無纖塵,欲與冰壺爭皎潔。王母瓊漿真可咽,謝公屐齒應知惜。如何棄置道路隅,遂令泥土同狼藉。吁嗟乎莫怨雪成泥,雪花入土土膏肥,孟夏草木待爾而繁滋。

見梅花折枝
家在嶺之南,見梅不見雪。時將皴玉姿,虛擬飛瓊色。只今雪窖中,卻斷梅消息。忽逢一枝斜,相對嘆奇絕。乃知雨雪來,端為梅花設。煙塵一掃凈,皎皎出寒潔。清輝妙相映,秀色如可掇。香隨心共澹,影與神俱寂。藹藹含春和,稜稜見秋烈。俠士蘊沖抱,美人負奇節。孤根竟何處,念此殘枝折。忽憶珠江頭,花時踏寒月。

寒夜背誦古詩,至「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美其詞意,為進一解
止水既無滓,流水亦無頗。渟為百尺潭,盪為千層波。
娟娟月自永,習習風微和。泠然識此意,欲和滄浪歌。

見人析車輪為薪,為作此歌
年年顛蹶南山路,不向崎嶇嘆勞苦。只今困頓塵埃間,倔強依然耐刀斧。輪兮輪兮生非徂徠新甫之良材,莫辭一旦為寒灰。君看擲向紅爐中,火光如血搖熊熊。待得蒸騰薦新稻,要使蒼生同一飽。

除夕
今夕復何夕,圜扉萬籟沈。孤懷戀殘臘,幽思發微吟。
積雪均夷險,危松定古今。春陽明日至,不改歲寒心。

悠悠一年事,歷歷上心頭。成敗亦何恨,人天無限憂。
河山餘磊塊,風雨滌牢愁。自有千秋意,韶華付水流。

獄檐偶見新綠口占
初日枝頭露尚涵,春光如酒亦醰醰。青山綠水知何似?愁絕風前鄭所南。
醰醰:音潭潭,酒醇濃。

晚眺
斜陽如胭脂,林木盡渲染。秀色自天然,桃李失其艷。白雲亦融洽,娟娟作霞片。晴空凈如拭,著此三兩點。春光如故人,醇醪醉深淺。感此太和心,臨風相繾綣。

春晚
向晚微風和,斜月明天邊。流雲受餘艷,漾作晴霞妍。
長空舒霽碧,光景涵清鮮。感此春氣好,閑階自流連。

眾鳥相往還,飛鳴時翩翩。如何我與君,離思徒纏綿。相去不咫尺,邈如隔雲煙。娟娟明月影,故故向人圓。何當若流星,一閃至君前。

獄中聞溫生才刺孚琦事
血鍾英響滿天涯,不數當年博浪沙。石虎果然能沒羽,城狐知否悔磨牙。
須銜劍底情何暇,犀照磯頭語豈誇。長記越台春欲暮,女牆紅遍木棉花。

辛亥三月二十九日廣州之役,余在北京獄中,偶聞獄卒道一二,未能詳也,詩以寄感
欲將詩思亂閑愁,卻惹茫茫感不收。九死形骸慚放浪,十年師友負綢繆。
殘燈難續寒更夢,歸雁空隨欲斷眸。最是月明鄰笛起,伶俜吟影淡於秋。

珠江難覓一雙魚,永夜愁人慘不舒。南浦離懷雖易遣,楓林噩夢漫全虛。
鵑魂若化知何處,馬革能酬愧不如。凄絕昨宵燈影里,故人顏色漸模糊。

辛亥三月二十九日廣州之役,余在北京獄中聞展堂死事,為詩哭之,才成三首,復聞展堂未死,遂輟作
馬革平生志,君今幸已酬。卻憐二人血,不作一時流。
忽忽餘生恨,茫茫死後憂。難禁十年事,潮上寸心頭。

落落初相見,無言意已移。弦韋常互佩,膠漆不曾離。
杜鑱朝攜處,韓檠夜對時。歲寒樂相共,情意勝連枝。

日日中原事,傷心不忍聞。賦懷徒落落,過眼總紛紛。
蝙蝠悲名士,蜉蝣嘆合群。故園記同眺,愁絕萬重雲。

感懷
士為天下生,亦為天下死。方其未死時,怦怦終不已。宵來魂躍躍,一騖三萬里。山川如我憶,相見各含睇。願言發清音,一為洗塵耳。醒來思如何,斜月淡如水。

述懷
形骸有死生,性情有哀樂。此生何所為,此情何所託。嗟余幼孤露,學殖苦磽確。蓼莪懷辛酸,菜根甘澹泊。心欲依墳塋,身欲棲岩壑。憂患來薄人,其勢疾如撲。一朝出門去,萬里驚寥落。感時積磊塊,頓欲忘疏略。鋒鋩未淬厲,持以試盤錯。蒼茫越關山,暮色照行橐。瘴雨黯蠻荒,寒雲蔽窮朔。山川氣凄愴,華采亦銷鑠。愀然不敢顧,俯仰有餘怍。遂令新亭淚,一灑已千斛。回頭望故鄉,中情自惕若。尚憶牽衣時,謬把歸期約。蕭條庭前樹,上有慈烏啄。孤侄襁褓中,視我眸灼灼。兒乎其已喻,使我心如斫。沈沈此一別,剩有夢魂噩。哀哉眾生病,欲救無良葯。歌哭亦徒爾,搔爬苦不著。針砭不見血,痿痹何由作。驅車易水傍,嗚咽聲如昨。漸離不可見,燕市成荒寞。悲風天際來,驚塵暗城郭。萬象刺心目,痛苦甚炮烙。恨如九鼎壓,命似一毛擢。大椎飛博浪,比戶十日索。初心雖不遂,死所亦已獲。此時神明靜,蕭然臨湯鑊。九死誠不辭,所失但軀殼。悠悠檻穽中,師友嗟已邈。我書如我師,對越凜矩矱。昨夜我師言,孺子頗不惡。但有一事劣,昧昧無由覺。如何習靜久,輒爾心躍躍。有如寒潭深,潛虯自騰轢。又如秋飈動,鷙鳥聳以愕。百感紛相乘,至道終隔膜。悚息聞師言,愧汗駭如濯。平生慕慷慨,養氣殊未學。哀樂過劇烈,精氣潛摧剝。餘生何足論,魂魄亦已弱。痌瘝耿在抱,涵泳歸沖漠。琅琅讀西銘,清響動寥廓。

獄卒持山水便面索題
西風無地著蘭根,未讀黃書已斷魂。細雨瀟瀟夢何處,江東雲樹擁孤村。

登鼓山(以下民國元年)
登山如登雲,盤紆千仞上。寥寥萬松陰,惟聽疏蟬響。

太平山聽瀑布(山在南洋馬來半島)
山徑無人燕自鳴,椰陰瑟瑟弄新晴。隔林遙聽潺湲起,猶作宵來風雨聲。

泠然清籟在幽深,如見畸人萬古心。流水高山同一曲,天風惠我伯牙琴。

雙峽如花帶雨開,臨流顧影自徘徊。幾疑天上銀河水,來作人間玉鏡台。

一片淪漪不可收,和煙和雨總無愁。何當化作岩中石,一任清泉自在流。

印度洋舟中
低首空濛里,心隨流水喧。此生原不樂,未死敢雲煩。
凄斷關河影,蕭條羈旅魂。孤蓬秋雨戰,詩思倩誰溫?

燈影殘宵靜,濤聲挾雨來。風塵隨處是,懷抱幾時開。
肱已慚三折,腸徒劇九回。勞薪如可爇,未敢惜寒灰。

舟泊錫蘭島至古寺觀卧佛憩寺前大樹下導者雲此樹已二千年佛曾坐其下說法
寺前有奇樹,婆娑二千年。枝條方秀發,馨香因風傳。我來坐其下,久久已忘言。梵唄來空壇,其聲柔以綿。感此傷我心,哀吟滿山川。回頭問卧佛,爾乃能安眠?問佛佛不應,自問亦茫然。荒山曠無人,玄雲渺無邊。嗒然俯潭影,輕陰盪清圓。

⑷ 《娟娟的末世之旅》txt全集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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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娟的末世之旅是一部懸疑靈異類型網路小說,作者是春姐。

⑸ 小說《我和四個MM的性事》

作者:八加一等於九 假的
簡介:我和四個MM的性事

從包皮手術開始,我跟同學麗麗相遇並相愛了,後來又認識了她的朋友琳琳,並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一次偶然,我受了致命的傷害,可能失去了性功能。於是我出家當了和尚,偶然間遇見酷象麗麗的小師妹,發生情事之後,我發現我的傷居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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